我沉默不言,可心里头,却已经承认了东萧将所有的情况都已经猜测出来了。 同时,心里头更担忧的,就是她都能看出来这些蛛丝马迹,那……其他人……尤其是皇上,会不会也看出来了蛛丝马迹?
见我仍旧不说话,东萧有些着急,又开口说道:“娘娘……奴婢当真不是其他宫里派来的探子……”
我冲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暂且信你。只是……你能看的出来不对劲……只怕是旁人也看的出来不对劲啊……”
东萧楞了一下,说道:“不会的,娘娘放心吧。奴婢能看的出来,是因为奴婢知晓念鸯姐姐与哥哥之间的感情,又在咸福宫呆了这么许久,娘娘的性子也能猜到一二。”
我听着东萧劝我,心里头有些宽慰,却仍旧是摇了摇头,说道:“就怕是要害我的人……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啊!”却不肯再多言语,心里头越发的苦涩。
这片刻间,我便又想起来了皇上。我全心全意地待皇上,他如今……却要屠尽我全家?是了,之前还曾经猜测过宫里头那些有孕的妃嫔皆是生不下皇子,许是皇上所为,如今想想,连自个儿的儿子都下的去手的皇上……又怎么会为我留情?
是我痴傻,居然信了他的诺言,信了他许下的无论何时,心里都会有我的一片位置。如今到了此时才看清楚,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原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我心里想着,便觉得有些悲切。东萧不知道我是为何而伤心,却仍旧劝我道:“娘娘,您可要打起精神来。只要皇上心里有您,其他人便是使出再阴毒的法子,都没有用的。那些人要陷害您,还不是因为您在皇上心里头不一般吗?”
我听她所言,心里头更觉苦涩。是的,他的表现似乎就是在告诉后宫的其他人他是有多么在乎我。可是东萧又怎么知道,这个要杀我全家的人,不是别人,不是她想象中的妃嫔,而是他,是皇上呢?
我没有说话,东萧又说道:“娘娘,奴婢还有一事相求。”
我扭过头去看着她,问道:“什么事?”
东萧说道:“奴婢求娘娘,罚奴婢一次。”她说完之后,便似是感到我的疑惑,就又解释道:“奴婢也不想挨罚。只是这样做,只怕是最妥当的了。若是您罚了奴婢,那便能解释奴婢为何今日留在正殿如此之久,又能告诉外头的人,思鸢姐姐和念鸯姐姐,真的只是出宫办事去了,还会回来的。”
顿了顿,她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娘娘罚奴婢的缘由,是因为奴婢觊觎大宫女的位置。”
我楞了一下,说道:“你可想清楚了?这样做是可以掩饰几日,可这样做了,日后我家中变故若是牵连了我,你以后去旁的宫里头,也是会被人欺辱不齿的。”
东萧笑了笑,却这样说道:“娘娘只是这般想吗?娘娘吉人天相,自当无恙。便是有那万分之一,娘娘可想一想,这不正是给奴婢了一个证明,说明奴婢与娘娘并无牵扯?”
停了停,她又说道:“再者,有哥哥在宫里头,我也不可能去伺候其他人。哥哥定然会将我放回哪个长久无人的宫殿里去洒扫,不会让我去攀龙附凤的。”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了一句“好”。无论东萧怎么劝解我,我心里头都明白,如此作为,我其实是有愧于她的。但是如今这种时候,能拖的一日,说不定我文家就可以想出办法来打通关节,或者……能留下那一丝血脉。便是亏欠,这事我也做得。
想到这里,我嘴上不说,心里头却已经很是感激她了。便也不再多言语,大声地呵斥道:“大胆!来人啊!把这个想着攀附上位的奴才拉出去!罚俸三个月,罚去做洒扫奴婢!她的活,让西琴顶上来!”
这话一说,东萧便很是配合地跪在了地上,嘴里喊着:“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说的是实话啊……让奴婢做大宫女,奴婢一定替娘娘出谋划策……”
而进来拖人的,是小福子和小寿子,小寿子听了东萧嘴里喊得话,狠狠地啐了一声,骂道:“亏得思鸢姐姐和念鸯姐姐待你那么好!这才出宫办点事去,就想着上位了,哼!”
小福子也很是气愤,同样说道:“没……没……没良心!”自从小福子口吃之后,他说话就说的少了。虽然咸福宫里头没人笑话他,可他心里头却还是有些自卑的。如今说话,更是长话短说了。
他们两个心中有气,拖起来东萧,手上自然也没有了个轻重。我刚想开口嘱咐一声轻一点,便被东萧的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的眼神我看的明白,她是在劝我,忍。
小福子和小寿子将东萧拖了出去,我便也将他们赶出了房门。只留了自己在屋子里独自思索。东萧能猜出来我家中有了变故,那其他的人,自然也会心里存疑。便是这两日见着思鸢和念鸯都不在宫里头,不会有什么疑惑,过几日她们还不回来,就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想起来念鸯说她还要回来,我心里头不禁想叹气。回来……回来陪我一起死吗?我虽然答应了她,许她办完事情之后回来,可等她出宫之后,我又找人唤来了德公公,跟他说了我的成算。念鸯到时候……是想回,也回不来的。
她跟思鸢打小就跟着我,情分非同一般。把她嫁给德公公,我心里已经因为德公公是个太监,而觉得亏欠。又怎么能让她回来跟着我冒这个险。我没有说出来的心思,东萧全都猜出来了。若是文家的事儿足以诛九族,那我……也未必不会被赐死……或者……是某种没有原因的病故?
我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桌子前面,发呆了许久。想了想,便又起身,翻出了一叠宣纸,取出一张,铺在桌子上。也不假手他人,自个儿磨了墨,拿出那只皇上用我,我也常用的毛笔,写道: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