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除了漕运总兵和漕运总督外,漕运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官员,那就是被皇帝派来的巡漕御史。
所谓的巡漕御史,跟巡按御史一样,其本职都是都察院里的监察御史,被皇帝派往地方上执行监察大权,任期为一年。
由于朝廷并不是每年都往下派巡按御史和巡漕御史,再加上万朝言官有着不少缺额,故而此时淮安城里并没有巡漕御史,否则肯定会来迎接李宏宇。
除了漕运衙门的官员外,淮安知府衙门和淮安卫指挥使司衙门等大大小小的官员悉数到齐,官场上等级森严该有的礼仪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李编撰一路行来,辛苦了。”船只停稳后,李宏宇在马祥麟等新军将士的簇拥下下了船,赵一展率领着码头上的文武官员笑着迎了上去,拱手说道。
与巡抚、蓟辽总督这样的虚职不同,漕运总督是正二品的实职,官阶与六部尚书相同。
虽然赵一展的官位和资远超李宏宇,但李宏宇一来是状元而他只是二榜的进士,二来李宏宇这次身负皇命是钦差,故而他自然对李宏宇态度温和客气。
“赵总督言重了,本官奉命行事,何苦之有?”李宏宇从赵一展和汪成铭的官服上立刻认出了两人的身份,笑着向赵一展拱手说道。
赵一展把迎接的汪成铭和淮安知府、淮安卫卫指挥使等身份足够的官员介绍给了李宏宇,然后乘车返回城内,他早已经给李宏宇准备好了接风宴。
谁也没有注意到,李宏宇的护卫中有两名女扮男装的新军士兵,自然是娜仁托雅和莲儿,两人不方便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故而自然要掩盖身份。
淮安城最大的一家酒楼外,城里有身份的士绅商贾悉数到齐,等着李宏宇一行人的到来。
李宏宇的到来在淮安商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原因无他,李宏宇是大明海外贸易的主导者,那些大商人可是明白海外贸易的巨大潜在经济价值,只是不清楚朝廷在这方面究竟是何打算,故而都想趁着李宏宇到来打探一下消息。
等李宏宇到达后,赵一展又把现场有名的士绅商贾介绍给了他,原本商人没资格出席这种官方场合,不过由于朝廷允许商人用钱捐献功名后,大明那些财大气粗的商贾纷纷靠着捐钱而获得功名,进而提升社会地位。
明朝捐献功名之风盛行于明朝中后期,朝廷之所以默许此事自然跟财政不足有关,要不然万皇帝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开征矿税,谁能想到堂堂的大明皇帝贵为天朝上国的君主竟然也会为钱而发愁。
不过,虽然那些商贾捐献了功名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因此无法跟李宏宇坐在同一桌。
除了赵一展等淮安高官外,能坐在李宏宇酒桌上的就是几名德高望重、在科举上考取了功名的士绅,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士大夫阶层。
酒桌上,赵一展等人自然要提及海外贸易的事情,毕竟这是李宏宇此次前来扬州的目的。
李宏宇知道众人对海外贸易的事情都很好奇,因此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向大家讲解了海关司的运作已经海外贸易的相关事宜。
对于为何要向外出售海外贸易的名额,李宏宇并没有隐瞒其中的原因,一是海外贸易事关重大,故而他必须要确保参与的商贾有着足够的实力来提供货物,二是建立海关司和水师的资金由海关司自己筹建,因此海关司需要启动资金。
因为李宏宇的态度非常和蔼并没有摆出钦差的架子,故而酒宴的气氛自然十分轻松和热烈,众人纷纷向李宏宇敬酒,谁都想结识李宏宇这个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的官场后起之秀。
酒宴结束后,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李宏宇被赵一展派人送去了漕运总督衙门的住处。
本来赵一展想把李宏宇安排在淮安城里的一个富商家不过被李宏宇婉拒,他身为主管海外贸易的朝廷命官很显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与商贾们有过多的接触,以免招来非议。
进了卧房,被两名新军士兵搀扶的李宏宇立刻醉意全无,让莲儿打来水洗了一把脸后把马祥麟喊了进来。
“事情安排得如何了?”马祥麟来后,李宏宇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回大人,皆以安排妥当。”马祥麟闻言微微一笑,躬身回道。
“吩咐下去,事情适可而止,不要闹得届时收不了场。”李宏宇点了点头,沉声叮嘱道。
“大人放心,兄弟们心里有数。”马祥麟再度笑了笑,向李宏宇一躬身后离开。
“宇哥哥,你为什么要让人晚上去赌场找麻烦?”等马祥麟离开,坐在一旁的娜仁托雅有些不解地问道,马祥麟安排的人晚上要去淮安城的一家赌场去闹事,俗称踢场子,她不清楚李宏宇为何要这样做,那个赌场并没有得罪他呀。
“打了小的,才能见到老的。”李宏宇知道娜仁托雅太过单纯,于是微笑着解释道,“那个赌场是漕帮的产业,只有在那里闹上一闹才能把漕帮的人给逼出来。”
“漕帮?”娜仁托雅的脸上的神色更加疑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漕帮是一个民间的帮派组织,由在水上讨生活的百姓组成,这运河里大大小小的船只都要听从漕帮的命令。”
李宏宇放下手里的茶杯,有条不紊地解释道,“朝廷禁止这种大型的帮派活动,曾经派兵打击过好几次,不过漕帮依漕运而生,要想根除何其之难,为了不影响漕运只要他们不惹事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宇哥哥,你想见漕帮的人约他们出来谈就是了,为何要这么麻烦?”
娜仁托雅这时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后不解地问道,连漕运总督都要礼让李宏宇三分,更何况一个民间的帮派了。
“我是官,漕帮是民,来都是民求官,哪里有官求民的,传出去我的颜面何存?”
李宏宇闻言笑了起来,开口向娜仁托雅解释道,“另外,这漕帮仗着人多势众行事有些跋扈,我要是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话,以后还如何谈事情?”
“宇哥哥,你们官场上的事情好麻烦呀!”娜仁托雅没想到李宏宇是想要借着赌场的事情敲打漕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大明的人做事没有草原上的汉子爽快豁达,总有不少弯弯绕绕在里面,让人摸不着头脑。
“习惯了就好。”李宏宇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他其实也不想勾心斗角,可这就是现实他别无选择。
李宏宇这次到淮安,一是见漕运总督赵一展,协调以后海外贸易货物的运输问题,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海外贸易步入正轨那么漕运将成为货物转运的重要途径。
另外,李宏宇还要会会漕帮的人,漕帮掌控了水上的货运,届时双方免不了要打交道,故而李宏宇要给漕帮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好招惹的。
李宏宇不得不对漕帮慎重看待,漕帮的成员加上家眷估计有一百万人,分布在运河的沿岸,黄河和长江的航运也受到其影响,是天下间名副其实的第一大民间组织。
按理说,朝廷不会允许这么大的一个民间组织出现,可漕帮的性质非常特殊,成员都是渔民以及码头上的苦力,迫于生计才聚在了一起,由于沿着水道分布故而组织非常松散,无法对朝廷构成威胁。
尤为关键的是,漕帮内部派系重生,矛盾重重,在朝廷看来是一群乌合之众,难以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与此同时,朝廷也希望漕帮能管理好水上的运输,这样可以给官府省去不少的麻烦,故而漕帮也就得以存在。
据李宏宇所知,漕帮的总堂在淮安城,总堂下设刑堂和五大分堂,五大分堂以“礼义仁孝廉”为名,三个分堂沿运河分布,另外两个分堂一个在黄河,一个在长江。
在大明的三大黄金水道中,运河最为重要,其次是长江,再次是黄河,漕帮应漕运而生掌控了运河的运输,成为了水上运输的霸主。
不过,长江和黄河的航运并没有被漕帮掌控,沿岸的地方势力纷纷阻击了漕帮,使得漕帮与那些势力近些年来为了争夺长江和黄河的水上权益斗得十分厉害,火并事件时有发生。
李宏宇很清楚,要想确保水上运输的畅通首先要就要收服漕帮,这样的话黄河和长江的那些水上势力才会乖乖地服从安排。
晚上。
“知府大人,不好了,漕帮的人和新军在赌场里打了起来,新军好几个人都挂了彩,已经逃回了总督衙门。”睡梦中的淮安知府牛尚威被门外急促的声音惊醒。
“什么?”牛尚威闻言吃了一惊,来不及披上衣服径直跳下床打开了房门,惊讶地瞪着门前立着的府衙捕班班头问道,“你再说什么,赌场里怎么了?”
“回知府大人,新军的几个人晚上去漕帮的赌场赌钱,不知怎么就与赌场起了冲突,被看场子的人给打了,听说伤得挺严重,血流得到处都是。”捕班班头见状连忙沉声回答,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
府衙的人是在接到禀报后赶过去查看的,届时新军受伤的人已经离开,捕班班头从看热闹百姓那里得知了事发的大概经过,由于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当即就前来向牛尚威禀报。
“该死!”牛尚威的脸色顿时一变,一边回房间穿衣服,一边冲着捕班班头喊道,“快,调动壮班的人去赌场,现场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捕班班头闻言向牛尚威一躬身后快步离开,前去调府衙壮班的人,在衙门里的三班衙役中,壮班的人数是最多的,看守城门和上街巡逻都是壮班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