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傅大人!”客厅里,那名魁梧锦衣卫千户端坐在椅子上,见李宏宇进来连忙站起来躬身相迎。
“宋千户,有何消息?”李宏宇在上首处的座椅落座后向魁梧锦衣卫千户向下压了一下手,不动声色地问道。
“回少傅大人,王三刚才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有一次去酒馆找郑大虎时遇见了两个人从后院离开,郑大虎说他们是外地来的客商向其打探京城的商机,因为这种事情时常发生所以他也就没往心里去。”
宋千户侧着身子面向李宏宇坐着,恭声禀报道,“如今想起来事情有些蹊跷,如果是客商的话通常在前院问话不会到后院,他记得那两个人好像是真定府西边一带的口音。”
“真定府?”李宏宇闻言眼前顿时亮了一下,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这几天来宋千户已经把郑大虎在京城的关系查了一个底儿掉,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王三提供的这个情报单独来看没什么,可如果放到整体来看却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李宏宇相信,郑大虎如果是幕后主使的话肯定不会逃得太远,他走得越远就越容易暴露行踪,因为古代乡镇里的陌生人可是非常引人瞩目,单单口音就会使得其很难隐藏行迹。
郑大虎很显然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跑太远,更何况他还要确定天启皇帝的伤势,而真定府的距离不近也不远,正好可以用来藏身。
“少傅大人,是否查那两个真定人的底细?”宋千户见李宏宇好像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因此沉声请示道。
“查,尽快查出他们的来历!”
李宏宇闻言微微颔首,神色严肃地说道,即便郑大虎没有藏在真定府那么那两个人也肯定知道郑大虎的一些**。
宋千户向李宏宇一躬身,抬步急匆匆地离开,前去安排手下天一亮就去查找那两名真定府人氏的来历。
与此同时,司礼监。
“魏总管,这是太皇太后送给你的玉佛。”
一间厢房里,一名中年宦官掀开了桌上盖着的一块红布,指着红布下面的一尊周身碧绿的玉佛笑着向一旁的魏忠贤说道,“这玉佛是上等的碧玉雕刻而成,又经高僧开光,是个吉祥的物件。”
“好玉!”魏忠贤打量了一眼那尊惟妙惟肖的玉佛,满意地点了点头,从玉的品相上来看难得一见,属于不折不扣的上乘之选。
“魏总管,太皇太后对你可是赞赏有加,如果不是魏总管冲锋陷阵的话,皇上现在可还被那些臣子们掣肘着。”见魏忠贤喜欢那尊玉佛,那名中年宦官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道。
“太皇太后过奖了,本总管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而已。”魏忠贤的双目不由得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笑了笑后说道。
“总管,听说东林党的人跟信王殿下走得非常近,很容易受到那伙沽名钓誉家伙的蒙骗,总管不可不防呀!”
中年宦官闻言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语峰一转,忧心忡忡地说道。
魏忠贤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天启皇帝给朱由检找了一些学识渊博的官员作为老师,分别来自齐楚浙党和东林党。
或许是东林党为人处事的理念打动了朱由检,这使得朱由检跟东林党的老师的关系逐渐变得亲密起来。
本来,没人会在意这件事情,朱由检只是个亲王,不仅不能干预朝政而且还要离开京城到封地就藩。
可天启皇帝一出事,朱由检的位子就变得微妙了起来,很有可能成为大明下一任的天子,这对魏忠贤和原齐楚浙等派系的官员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朱由检只有十五六岁,虽然有了一定的判断是非的能力但却无法系统全面地看待问题,这就使得他非常容易被人蒙骗。
一旦朱由检相信了东林党的人,那么东林党将像泰昌朝那样再度崛起,届时魏忠贤和原齐楚浙等派系的官员可就要倒了大霉。
“本总管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这尊玉佛就却之不恭了。”
魏忠贤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在试探他,不过现在局势未明他岂会轻易表明态度,故而在那名中年宦官的注视下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后说道。
“总管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千万要注意身体,咱们内廷还需要总管大人坐镇。”中年宦官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随后笑着向魏忠贤拱手说道,“杂家不叨扰了,告辞。”
“来人,送送杜总管。”魏忠贤见状拱手回礼,沉声吩咐道。
中年宦官是慈宁宫总管杜庆,奉郑氏太皇太后前来司礼监给魏忠贤和掌印太监王体乾送礼,想要取得二人的支持。
与朱由检相比,福王更懂得魏忠贤和王体乾等宦官的价值,故而登基后将继续重用他们。
归根结底,君权和臣权的博弈是大明官场上最为重要同时也是最为基础的矛盾,毕竟皇帝的精力有限无法孤身对抗朝堂上的众臣,因此需要内侍来制衡外臣。
而朱由检则不同,如果他把魏忠贤和王体乾视为为非作歹、意欲不轨的奸人,那么他登基后肯定会除了这些内侍。
“爹,儿子听说杜庆给掌印的王公公和御马监的陈公公都送去了一份厚礼,看来太皇太后对咱们内廷颇为重视。
等杜庆走后,一名宦官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魏忠贤后笑道,“儿子觉得杜庆言之有理,信王殿下跟东林党的人走得太近,倘若登基恐怕会对爹不利。”
与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一样,内廷的宦官中也是派系众多,为了自保不仅底层的内侍就在中高级的宦官也会拜在大宦官门下,以“儿子”自居。
在李宏宇看来这无疑是一种恶趣味,宦官净身后已经失去了繁衍后代的能力,自然不可能有子嗣,但偏偏喜欢别人喊他们“爹”。
这名宦官就是魏忠贤干儿子中的一个,他在魏忠贤面前是儿子,但在别的宦官面前又成为了“爹”,这就是内廷宦官们的生存现状。
“猴崽子,这种事情以后不能再说了,犯忌讳。”
魏忠贤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咱们是皇上的奴才,全心全意伺候皇上即可,其余的事情轮不到咱们操心,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这皇宫中活得更长久。”
“爹教训的是,儿子失言了。”那名宦官连忙躬身陪着笑脸,他知道魏忠贤行事谨慎,不愿意掺和皇位继承的事情。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次的事情可是事关魏忠贤的生死,魏忠贤一倒的话他们这些魏忠贤的干儿子也要跟着倒霉,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魏忠贤早作准备,谋取一条后路。
“猴崽子,你的那点儿小心思爹一清二楚,咱们是与外臣不同,是皇家的奴仆,哪有奴仆干涉主子事务的,这样一来主子还会护着你吗?”
魏忠贤知道那名宦官是担心天启皇帝驾崩后他们会失势,因此沉吟了一下后冷笑着说道,“王安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他以为可以借着外臣来向皇上施压,殊不知已经是自寻死路,皇上岂能容一个奴才骑到头上!”
一手策划了移宫案的王安是天启皇帝最为痛恨的人,要知道王安可是皇家的奴才,应该时时维护皇家的利益,可他却勾结外臣欺凌幼主,实在是应该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天启皇帝看在王安以前尽心尽力伺候过泰昌皇帝的份儿上,王安肯定会被凌迟处死,而不是被赶去给泰昌皇帝守墓,结果死于非命。
“爹,那咱们就眼睁睁地坐视信王夺得皇位?”那名宦官自然清楚魏忠贤所说的道理,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没人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势,否则他们将失去所有,届时将生不如死。
“猴崽子,爹问你,如果皇上要传位给信王,你说有谁能够阻止?”魏忠贤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边品着茶一边慢悠悠地问道。
那名宦官闻言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没能说出话来,脸上浮现出黯然的神色,虽然天启皇帝病重但内有皇后张嫣外有少傅李宏宇,依然牢牢地掌控着朝局,而张嫣和李宏宇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天启皇帝。
别看魏忠贤近些年来权势日益扩张,但那是因为天启皇帝站在他的背后,如果没有天启皇帝撑腰的话朝中的文武百官又会有几个人怕他?届时他连锦衣卫和东厂都无法指挥,锦衣卫和东厂忠于的是皇权而不是魏忠贤。
魏忠贤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决定静观其变,只要他忠于皇权那么天启皇帝绝对会给他铺好后路。
这也是魏忠贤为何能被天启皇帝重用的原因,天启皇帝需要的是一个忠心不二执行他意志的奴才,而魏忠贤非常好的做到了这一点。
魏忠贤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有着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身份根本没资格掺和皇位继承人这种大事,否则王安就是前车之鉴。
至于后世那些说魏忠贤想要做皇帝以及扶持傀儡皇帝的传言都是无稽之谈,他不过是依附皇权的一名宦官而已,天启皇帝手里的棋子,一旦离开天启皇帝将什么都不是,人走茶凉就是他最贴切的写照。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魏忠贤在崇祯皇帝继位后很快就失势,没有给崇祯皇帝制造一丁点儿的麻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和资格,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忠于的都是大明天子而不是魏忠贤这个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