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没法理解?”白反问道,“要么我带着一部分同族去死,要么我带着所有同族一起死,这很难选吗?”
对杨小千而言,对绝大部分远江人而言,这是个不用为难不必犹豫的选择题,但要说白会做出舍小我为大家的选择,那在杨小千看来真是比一头野猪拱进白宫成了美联邦总统还要不可思议。
“我有个心腹手下曾死在你手里,他叫骨刺,还记得吗?”白勾起杨小千陈放已久的记忆,回想起那一幕时时间线好像隔得特别远,以至于记忆的胶卷倒回去都成了黑白默片。
远江国贸大厦一战,藏在高楼天台上架设狙击阵地的白先是被刘远舟一枪爆头,而后被杨小千和阿呆重创,几近死亡,最后关头会杀出一个骨刺,奋不顾身殿后阻挡,掩护白安全撤退。
在被黑幽灵踩成肉泥之前,骨刺曾发出过一声呐喊:“白是圣族的未来。”
而杨小千对此的回应是:“你们没有未来。”
“我是圣族的未来。”白傲然一笑,“我当然要为圣族争取一个未来……哎哟,好像强行给自己加了一项超级伟大的人设。”
嘴唇干燥的感觉就像脚掌心的痒痒,让人难以忍受,杨小千抬手喝了口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说明他已经开始相信这些离奇的听闻。
喝下一口热茶,杨小千转眼看向刘远舟,当着白的面直截了当地问道:“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要签那狗屁的和平条约?就算是后来那批没吃过活人的变异体,留下也终归是个隐患,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一网打尽?不要告诉我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
刘远舟仍旧惜字如金,这次回答问题的是刘中千。
“还是因为零一,零一仍有许多缺陷,最大的问题在于硬件,其次在于零一无法理解真正的‘情感’。为了尽快解决这两个难题,我们需要白的大脑。”想要模仿刘远舟、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刘中千说到这儿,脸上已是愁云惨淡,低垂的眼帘里满是哀恸。
“什么意思?”
“人能够学习能够进步,不仅是因为海马体存储记忆,还因为人能够随着经历而调整变化自己的内核。零一想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掌握自我编程改写代码的能力。而要让零一掌握这种自主变化内核的能力,要然零一突破硬件上的限制,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我们未必等得起十年时间。”刘中千叹道,“若换在正常时期,我们能等,但先有t原体,再有魔潮,后面还会有各种未知的恐怖灾难,如果人类进步的速度跟不上灾难降临的速度,我们历经上万年积累的文明不知何时就会毁于一旦。所以我们不能等,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创造出一个指引人类前路的‘神’,打破各国正府猜疑链,组成统一阵营,共同抵御外敌,以超级人工智能超越过往人类和所有超级计算机的计算能力来分配资源,消灭饥荒、瘟疫、贫穷和无知……真正的超级人工智能生命能做到很多事情,您会在以后的时间里不断看到它完成新的奇迹前提是,我们能够创造出一个完全版的超级人工智能。”
“唯一一条捷径就是刘局和白的大脑。”刘中千伸手在空气里划了两道,一张光屏投影到他面前,光屏中密密麻麻的圆点与直线练成一个矩阵,“以刘局的大脑作为主脑,白的大脑作为副脑和终端服务器,构建成一个局域脑联网,这些超凡的大脑共同充当零一的超算、硬盘和主脑,足够暂时突破硬件上的限制,而在那段时间里,完全版的零一应该有能力解决所有难题。”
“但另一方面,就连人类中的男性与女性,都会出现显著的思想差异,身位碳基生物,人类注定无法揣测硅基生命的思维方式,而硅基生命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思维模式……杨会长,零一的能力您已经见识过冰山一角了,一旦它成为威胁,人类文明命系一线。因此,为保险起见,也为创造一个能认识人性的神,零一需要刘局和白的大脑。但白有自毁能力,如果他不愿诚心配合,我们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等来成功,也可能永远等不来成功。”
“所以,应白的交换要求,我们必须给变异体,嗯,现在应该说圣族,给圣族一个生存的机会,给他们一个拥有可能的未来,只有如此,白才愿意牺牲自己配合我们。从这一点来看,所谓的无条件投降其实是要打引号的,只不过白的条件不会明文出现在和平条约,在不知情者眼中,圣族是无条件投降。”
“哒”
水杯掉落在地,水花四溅,茶叶顺着蔓延的水渍飘到白脚下的断臂处,在一滩血迹里打转儿。
“需要他们的大脑,是指?”
刘中千沉默不语,白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目前全球范围内还没有成熟的脑机接口技术,也没有成熟的睡眠营养舱技术,另外禁锢在肉体中的大脑会受到来自身体的各种激素反馈作用,所以,最大化利用我们大脑的方式只有一种,做一个营养丰富的巨大肉壁,把我们的脑子塞进去,然后接上复杂的仪器和电线,至于肉体,哦,用刘司令的话说,至于碳基载体,可以放到冷冻舱用冬眠技术保存,现有技术虽不成熟,但相信很快就会出现新技术。不过,目前还没有以算法上传或下载精神意识的技术,所以,只要完成融合,就意味着我们这两个个体的死亡。就像我刚才说的,包括我,也会……”
“刘局不会死!”刘中千暴喝出声,打断了白,“刘局只是抛弃了肉体的禁锢,进化成更高层次的生命!”
白扬起眉毛,怜悯地看了刘中千一眼,点头应和道:“大概是这样。”
杨小千很想学着刘中千那样暴喝出声,但他感觉身体每一块肌肉都不听使唤,想在麻木的脸上做出一个表情都是那么的困难,而且,他也根本想不到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