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咔擦一下,将一只旁逸斜出的枝桠给剪掉了。道:“你做的这些事充其量只是敲了敲锣鼓,这好戏,正要上演呢。”
翩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咔擦,太后的手起刀落又是一刀剪掉了枝叶。“丫头,我问你,你真当区区一个翰林院首可以敌得过那周家那一众门生吗?”
翩跹不说话。太后说的话正恰恰戳中翩跹的心事,那也是翩跹一直担心的事情。这文官争辩若非有舌战群儒的奇材出现,那多半靠的就是人多,而这朝廷之上,这周家在文官当中的势力确实是不可小视。
太后见翩跹这样的反应,心里暗道一句,孺子可教。嘴角不由的勾起一个笑意,漫不经心的说道:“对这朝政之事,可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更是不能抱着一个侥幸的心态。”
翩跹心里像是被扎了一针,苦笑着说道:“翩跹受教了。”
“那就去把接下来事情准备了吧。”太后放下手上的剪子,看了眼翩跹,笑得倒也是慈祥。
“奴婢领旨。”翩跹咬了咬唇,脑子里已经开始各种念头在翻滚了。
这朝廷的事往往都是瞬息万变的,正当那想要扳倒这平南王府的邪风要烟消云散的时候,可这时候却是半路杀出个陈咬金。太学的学生竟然联名上书,说是这赵旭此番行事是弃国家大义保个人小义,希望这圣上重重惩治这赵旭,不然这样会树立歪风邪气,以后将领若都是这般行事,在战场上私放敌军将领,这可是该如何打仗。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这平南王世子就这般偏袒。
因着这学生的加入,这舆论又是一变。同时,这下就已经不是那几个部门的小文官联名上书要求惩戒赵旭,有几个三品以上的大员已是参与进来了。这一下即便是圣上想要保住赵旭也是要犹豫一下。
而那翰林院首徐家,终究是压不住这铺天盖地的一片声讨之声,也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已经有不少官员都参奏起着徐家来了。
翩跹冷眼旁观着一切,联络这平南王府内外,正在物色有足够实力的家族来重新扳回局面。其实不是没有适合的家族,只是很难请到罢了。
忽然,翩跹发现了一事。这场几乎已经称得上全朝参与的奏折战争当中,偏偏那几位皇子竟全部都是置身事外……
这日刚下了早朝,一身绛紫色朝服的刘曜去给自己的母妃请安的时候,再一次撞上要往这太医院的翩跹。
为什么说再呢?
翩跹每日里在太后要用午膳之前的一个时辰内就会去这太医院取药,而这个时辰基本都会撞上从那连云宫请完安出来的刘曜。这天气已经越发的冷了起来,翩跹湖蓝色的宫装外面已经罩上一件厚厚的棉衣,整日里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饶是这样,却还是被刘曜给认了出来。而这一认却是连续认出好几日来。
正巧今日下着雪,这翩跹因为出来得及,倒是忘了拿伞,但却是嫌回慈宁宫一趟麻烦,也就只得顶着雪花往前走。翩跹恨不得将自己全部都缩入这一衣服当中,不由的低头加快脚步。
这一低头不要紧,但翩跹走了没几步却直直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去,翩跹这走的太急,这一被撞倒是又倒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去。
幸得那人忽然伸出手拉住翩跹,指尖忽然传来的温暖,让翩跹猛地手就要一缩,但那人却是死死的拽住翩跹的指尖。
待翩跹站稳,才直直的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是你啊。”翩跹那那闷在纱巾下的声音中似是带着一股笑意一般。
这也是温暖了眼前的刘曜,刘曜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稳翩跹,说道:“这样的天气也亏得你不带伞出来。又是去太医院?本王送你一程吧。”
翩跹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咕噜噜的一转,犹豫片刻后,眼睛一弯,笑着说道:“不麻烦王爷你了,这点路,翩跹很快就到了。王爷您日理万机,翩跹可是不敢占用王爷你的时间呢。”
翩跹话音一落,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看那样子就像是要外面跑出去。
谁知,翩跹还没走出去的时候,就被刘曜一下扯住,刘曜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但是话里却是浓浓的不能拒绝,笑道:“本王今日正巧没事,走吧,一起过去。”
翩跹似是还想要拒绝,可是刘曜却是一手撑伞,径直的往太医院走去。翩跹没有办法只得小步跟上。
不得不说,这刘曜还真是蛮挡风的。翩跹小步的跟在刘曜身后,却正好被这刘曜给挡住了大半的寒风,似是因为这般的温暖,让翩跹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风雪还在刮着,刘曜虽是被那风雪吹得脸上微微泛着白,但嘴角的笑意却是一直没有消散过。
直到这太医院到了,不知为何,翩跹的嘴角的笑容也就消散了,翩跹迅速的跑到一边的屋檐下跟刘曜道了声谢。那模样看着很是生疏。
刘曜淡淡一笑,说道:“没事。举手之劳罢了。”
翩跹连视线都不敢多留,就往太医院里面蹿了进去。
刘曜脸上的笑容慢慢转向苦涩,刘曜拍了拍那一身风雪,自嘲的一笑,也就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翩跹却是在门边看着他,直至他离去。翩跹不是没有发现,刘曜那满身的风雪,而自己身上却是干净的很。但……就当自己不知道吧。什么时候你也是这般的胆小,翩跹嘴角勾起一个与刘曜相似的自嘲笑容,就径直往那王咏的房子里走去。
……
“皇祖母是转了性子吗?本来还担心这皇祖母会再病一场,让父皇妥协呢?没想到这次竟然那么轻巧。”这日里,刘昭、刘曜还有刘晆倒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喝酒,在酒醉半酣之际,这刘晆大着舌头提起这几日沸沸扬扬的平南王府的事情。
“这同一招要是用久了就没效果了,皇祖母不会这么傻的……”这刘昭给自己拨了个花生扔到半空中用嘴接了一颗。吊儿郎当的笑了笑。
“不见得吧,皇祖母这招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怎的这般忽然就……啊!没酒了!我去打点酒啊……”刘晆说到一半,见自己酒杯里没有酒了,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来,就要出去打酒。
忽然自己的眼前就递上一个酒壶,这刘曜将自己的酒壶就递到了这刘晆的面前,说道:“拿我的吧。”
“哦……哦!”这刘晆一把接过,也没想过那么多,于是又一下坐到了这地上,拿着酒壶给自己满上。
这刘晆已是喝的大了,倒也没发现自己六哥除了脸颊通红,但这神智却也很是清楚。
刘晆没有发现,可这刘昭却是看见了,只见他笑骂道:“哎哟,小乖乖……你可是不老实啊!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说着也是把手伸过来像是想要搂住这刘曜的肩膀。可是脚下一阵不稳,却是一下就栽了下去。刘曜无奈的把刘昭扶起。
这刘昭就顺势趴在了这刘曜的身上,满身酒气的说道:“哎,六弟……本王我可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才好心的带你出来喝酒,你怎的这么的不给面子啊。”
这刘曜好笑的把刘昭拂开,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我哪里心情不好了……”
“还说没有……本王都知道了!”这刘曜话还没说完就被这刘昭打断了,刘昭满身酒气的再次靠了过来,说道:“若蝶都告诉我了,这赵旭和那洛翩跹是自小一起长大,人家那是……”
这刘昭停了一会儿,像是思考了一阵,然后才继续说道:“青梅竹马!”
刘曜眼神一紧,握着酒杯的手越发用力,但面上还是装着无所谓,轻抿了一口酒,轻笑的说道:“是吗?那又与我何干?”
“得了吧!你还装!”这刘昭轻笑了几声,拿起那酒壶,直接对着酒一饮而尽,猛地甩开那酒壶,这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又是一个口不对心的……口是心非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看你三哥就知道了……”
“那是你自找的!”刘曜推开刘昭伏在自己手臂上的头,眼带嫌弃的说道:“你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跟小皇嫂说几句好话吗?就知道在小皇嫂面前逞能,然后背地里又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刘昭被刘曜的话一激,马上就反驳道:“就知道说我,有能耐你去跟洛翩跹说清楚啊。还省得看着她和赵旭心烦。”
“你以为她不知道?聪敏如她,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恨,本王晚一步认识她!”刘曜嘴角勾起一个苦笑,随后一仰头,一杯酒下肚。
“那说到底皇兄你还是在乎人家的……嗝!青梅竹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刘晆就坐到了刘曜的身边,这个时候就探出头来,说了一句。
这刘昭傻傻的笑了一下,然后就绕过刘曜伸出手勾上这刘晆的肩膀,笑着说道:“对对对……说到底你还是在乎人家的……就是死憋在心里不说,憋死你……”
“对,憋死你。”这刘晆明显就是喝大了,竟也开始破天荒的明目张胆嘲笑起自己的六哥来了。
这刘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重点是这个吗?不跟这两个酒鬼说了。于是起身,直接跨过桌子就往外面走去。而屋内两个喝大的王爷,还在那里傻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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