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小年,雪花又开始飞舞,这天一大早的,李家东屋西屋合起来祭了灶神,恭贺灶王爷回天宫述职,更预祝来年风调雨顺,万事顺遂,和家欢畅。
完了后,李月姐没有马上回屋,而是在李婆子身边坐下,帮忙搓着圆子。
“这么点圆子,用不着你帮忙,你回西屋去,今天是扫房日,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拾掇拾掇。”李婆子没好气的道。
“有事跟阿奶说。”李月姐抬头看了自家阿奶一眼道。
李婆子一下子被哽着了,敢情着这大丫头不是诚心帮她搓圆子的,而是有事说,这一下子,李婆子心里又不痛快了,沉着脸:“那说吧。”
“上回从山场里下来的年家,那年全氏看中了我二弟墨易,想把她家兰儿说给墨易做媳妇儿,我瞧着那年兰儿样貌秀丽,勤快能干,人品忠厚朴实,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因此这会儿来请阿奶做主。”李月姐道。
对于自家阿奶没个好脸色,她也不太在意,反正阿奶有好脸色的日子太少了。
“年家,那不是山蛮子吗?墨易还小吧,最近可有好几家跟我打听过墨易,那几个丫头的人样人品都不错,这事不防缓一缓,那年家也才下山不久,人品,品性什么的是这么几个月就能看清了?”李婆子冷着脸反问道,平地里的人喜欢把待在山窝窝里的伐木工人称为山蛮子,当初,李娘子便也正是因为出身山蛮子才不被李婆子所喜。
李月姐心中一叹。就知道阿奶对山里人有偏见,要知道,当初自己阿娘在阿奶手上可吃过不少的苦头。本来这事缓一缓也无所谓,可现在年全氏急啊。正待细说解释。
这时。田婆子捧着一只大葵花碗进来。
“我说大妹子啊,这便是你这阿奶的考虑不周全了,墨易年龄是小。可月姐儿年龄不小了,这墨易不成人,她就放不下这个家,就得在这家死死的撑着,墨易是可以缓,可你要把这大丫头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田婆子说着,将那大葵花碗放在烘上的矮桌上。她一边斜着屁股坐在李婆子的对面,呶呶嘴道:“瞧,听小荣喜说你这些日子夜里尽是咳,月姐儿特意写信让她小舅从通州带的来雪梨,我帮着给你熬了梨膏糖。每日早晚,舀两勺冲水喝,月姐儿可是一心想着你呢,依我看哪,墨易先订个媳妇儿,也让月姐儿放心,等于家那个郎君回来,他这回定是要接了他娘一起过来的,那娘儿俩虽然规矩大一点。但也是却是正道人家,月姐儿是救了于郎君的,于家那太太断不敢不认,大妹子觉得呢?”
田婆子一坐下便是一顿编排,又把月姐儿的路都给安排好了。她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又想着李大于她儿子有恩。这李家西屋几个娃的事情,便全都揽在了肩上,当然,她这也只是建议,断不会作那倚老卖老为主人家做主的事情。
“阿婆,这关我什么事啊?说墨易呢,怎么说到我头上了,我救于管事那也是适逢其会,断没有因此要嫁于家的意思。”月姐儿一阵脸红,连忙解释道,就算她对于子期有好感,但也觉不希望于子期是因为救命之恩而娶她。
想到这里,她便想到了昨天全氏那森冷的脸孔,那年全氏跟年把头患难于共,十几年的夫妻恩情,可最终也抵不过花花世界的诱惑,何况这救命之恩,古人还有一句,施大恩如结大仇呢,别人越是强调这恩情,李月姐这心反而越不定。
“你这傻丫头,要强也不是这么个要法,你知道不,这是在你们北地,要是在我们江淮那边,发生这样的事,你如果不嫁给于郎君,便只有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一途。”田婆子正色的道。
李月姐那背心不由一寒,早听说江淮那边规矩大,却没想大到这般。
“放心,于太太也是个讲恩义的。”田婆子看李月姐有些怔怔的神色,便安慰的道。李月姐不想她担心,便转过脸冲田婆子露出个笑脸,看着倒是有些讨喜。
李婆子眯着眼睛看着两人那股子亲热的劲道,那心里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这天下掉下个田婆子,让她一阵子纠结,对于田温,她是恨了一辈子,可这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连老大都早早病故了,在多的恨也消散了,如今她对着田婆子,唯一觉得就是不自在,本来她最好的打算便是眼不见心不烦,可偏偏这田婆子热情无比,还时常跑她这边的窜门子,让她每每一肚子郁闷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总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呗。
想着,更觉得这一老一小那笑脸刺眼,便侧过脸去,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不过,那心里倒也琢磨开了,这田婆子说的倒也是有理的,大丫头便是这脾性,墨易缓得,大丫头缓不得,墨易这先订下来也好,大丫头自己相中的人,她也能放心,等到姓于的过来,就把这大丫头的事情订下来,再说了,这一转眼,月娥月娇也到了要说人的年纪了,月姐儿这边不定,她们两个就不好有动作。
“那这样,你去把那全氏和兰儿到我这里来坐坐。”李婆子道。
“好。”李月姐点点头,知道阿奶这么说,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是定了。于是,便转身出门,去找了年全氏跟她说阿奶的意思。
年全氏也知道,昨天她只是跟李月姐通口气,最终还得跟李婆子商议,于是,便带了兰儿跟李月姐一起到了李家东屋。
李婆子留了年全氏和兰儿两个在屋里说话,不一会儿,三人出来,那年兰儿一脸红通通的。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小年,讲究乱婚乱定,我看咱们就在今日给他们两个把事情定下吧。”李婆子道。
“一切都听李婶的。”那年全氏道,神情明显松了口气,在她来看是越早定越好,就怕个夜长梦多呀,李婆子这话算是正中下怀,一边年兰儿不好意思的,一扭着纤细的腰身,红着一张脸进了西屋,帮着月娥扫尘,只是拿了桌布,一个桌角也能擦上个一刻钟。
“月姐儿,你去把郑家老太请来,这事请她做见证人最好。”李婆子又冲着李月姐。
李月姐应声,转身快步去了郑家,郑家今天也是忙的不得了,不过,他们一大家子人,办事利索,扫尘已经结束了,这会儿正在写春联。
李月姐到的时候就看那郑典在卖弄,一件外褂披在肩上,里面的一身紧身轻袍,再加上郑家一脉相承的欣长身形,整个人倒也显得挺拔俊朗,这会儿郑典正挥着一只大笔,颇有挥毫泼墨的架式,边上郑铁柱,郑铁水,郑星,郑才等一干郑家子弟围拢着,郑典每写一个字,大家便起哄哄的。
“典哥这字功力又涨了啊,想来这阵子花了不少的心思,便是那王啥军的也不过如此,我看他写的还没典哥你写的有力呢。”一个七八岁的小子愣头愣脑的道。
“呗,铁水小子,早叫你用心读书,你偏不好好学,什么叫王啥军的,是叫王右军,记住了啊,下回再回答不出来,我叫二伯拿那杀猪刀的刀背敲你。”郑典一脸没好气的冲着那七八岁的小子道,这位正是郑屠家老幺郑铁水。至于边上的郑星郑才都是郑家四房的。、
郑家这第三代的小子,大房和二房因为一家是刽子手,一家是杀猪的屠夫,这煞气太重,怕防了家里的小子,于是家的小子名字里面都带有一个铁字,铁为兵戈,起着反克之意,算命先生说,这叫以煞制煞,倒是三房四房做着小生意,家里小子便没用铁字了。
听那郑铁水说的话,李月姐不由的乐了,她倒要看看郑典的字有多好,居然能把王右军比下去,便凑了上前,果然每个字看着都很有力道,小铁水说的也没错,只是,阿爹在世时一直仿的就是王右军的字,家里王右军的字贴有不少呢,那王右军的字以轻灵飘逸遒美著称,典小子仿谁的字不好,却偏仿他的字,便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
听到李月姐的轻笑,郑典抬起头来,看着李月姐似笑非笑的表情,老脸一红,知道这是个识货的,李家爹爹是这镇上唯一的秀才相公,听墨易说着,这李家大姐自小就给李相公打下手的,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别的不说,自己这字连墨易写的都不如,偏铁水小子还拿来跟那王啥军的比,这不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嘛。
便悻悻将毛笔往李月姐面前一伸:“请李家阿姐斧正。”这话是他常常看二爷和七爷身边的一个师爷说来说去的,总之是请人指教的意思,他便拿来用用。
“典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有范儿了,不过我可当不得斧正二字。”月姐儿一脸笑意的道,随后又歪着头看那对联,表扬了句:“嗯,很有力道。”说完便笑咪咪的去找郑老太了。
郑典瞪着她的背影,这李家阿姐嘴皮子可是越来越不饶人了,为今后娶她的人默哀,郑典腹诽的道,随后没好气的给几个堂弟的头上一人来了一巴掌,也背着手,学着七爷那官步,去看看这李家阿姐找阿奶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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