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月姐看着阴沉沉的天,这几天的天气都这样,似乎在作雪,这一下雪,蔬菜就少了,想着,李月姐打算趁着雪还没下,多卖点菜放在家里,于是,便提着菜篮子出门了,到得菜市,买了冬菜,又去郑屠家的肉案上买了五花肉,烧东坡肉吃,郑典最喜欢吃这菜,这家伙是无肉不欢,也幸得小时候,他家里有个二伯是杀猪的,吃点猪肉没问题,要不然,哪户农家养得起他那样的?
买好菜,李月姐也不多留,便提着菜篮子回家,快进五斗巷时,李月姐便看到花媒婆从对面四平里的小弄出来,一脸愤愤然的,跟李月姐顶头碰上。
“花婶儿,你这是找哪里来啊,怎的一幅这鬼样?”李月姐打着招呼。
“我还怎么着,不就是凭着一张嘴巴生活,你说这人,落霉了便落霉了呗,偏还要摆那大户小姐的样子,我好生的给他们说一门亲事,你不同意便吧,至于给我也没个好脸吗?”一见李月姐,花婶子就诉着苦。
“谁啊?”李月姐问,花婶儿这没头没脑的一顿,她哪里又听得明白什么。
“原先曹管家府里的那个表小姐阿秀啊,呗,原就不是正经的小姐,她家本也是漕上人家出身,不过就是丈着她家的老夫人当年曾是三王府的奶妈,她家姑姑才能嫁给了曹管事,当年她家姑姑曹夫人因着没个人说话,又喜欢阿秀,这才把阿秀从她爹娘手里要来,带在身边,教养多年,说到底不过是小家小户的出身。如今还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了。再退一万步。如今曹管事被流放,今生还不知能不能回来,她们曹家早就不是过去的曹家了,便是阿秀的爹娘那边也受了牵连。原先手头上的生意全没了,她爹和她哥哥几个如今都在漕上拉纤呢,还装什么大小姐,不晓得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啊。”花媒婆的话语不太好听。
吞了吞吐沫。花媒婆又继续的道:“我好心给那阿秀说一门亲,是我们屯子边上卫所的一个军户,前几年家里娘子病死了,这两年攒了点钱,不知从何处知道这阿秀,便起了心思,托我说媒,虽说是个死了婆娘,但岁数并不太大,还不到三十呢。正力壮的时候,又吃得苦。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啊,偏那曹夫人,好似我这提议辱没了她们似的,我才一张口,就没给一点好脸色,茶也没倒一杯,便是凳子也没给一张,就这么把我赶了出来,气死我了。”花媒婆噼里啪啦的一顿发泄。
“花婶儿,别说我不为你说话,这也怪不得她们,到底是自小当小姐般养大的,那能跟农户人家的姑娘一样吗?而且,你说的那军户我晓得,虽说没三十,但也二十九了,家里还有两个娃子,人家阿秀姑娘才十六七岁呢,这婚事怎么着也是不配的,也难怪人家给你脸色瞧。”李月姐却是埋汰着道。
花媒婆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是清楚的,这明显是看曹家落败了,有些欺负人呢。
“呵呵,瞧夫人说的,人家男方那也是实心实意的,如今她们家受了三王府的牵连,那还有谁敢招惹啊,那军户实是喜欢狠了那阿秀姑娘,才不顾避嫌的请我说媒呢。”花媒婆一脸悻悻的道。
随即却又一挑眉头:“我看那曹夫人是另打了心思。”说着,花媒婆又悄悄的看了李月姐一眼,然后翘着嘴角道:“我听说了,那曹夫人和阿秀姑娘他们能住在四平里的那宅子里,是郑大人安排的?”
李月姐一听花媒婆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却是笑道:“我知晓的,当初,先是三王得势时,曹管事带人围了我郑家,那曹管事本着情面,对郑家秋毫无犯,如今他遭了事情,我答应过曹管事,他家的家眷要照应的,所以我家大人才帮着安置,算是给那孤儿寡母的一个庇护罢了。”
“哦,那倒是,不过,就怕好心过了头。”花媒婆又说了句,然后转身,摇着水桶似的腰枝走了。
李月姐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心里不免要琢磨着花媒婆的话,想着月娘娘节那日卢夫人的提醒,再想着好几次看到郑星从那四平里的弄子里出来,李月姐又记得上次,郑星拉着郑典嘀咕着。再想着,郑典将曹夫人一家安置在四平里却也没跟她说起过,刚才她说知晓,只不过是瞧不得花媒婆那一幅看好戏的样子,莫不是这里面还真有些名堂?
想着,李月姐回了家,放下菜篮子,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打算去那四平里的巷子里拜访一下曹夫人,毕竟,当初是她应下曹管事的要求的,这会儿去看一下并无什么不妥,先瞧瞧情况。
进了四平里,李月姐本来还打算跟边上的邻居打听一下那曹夫人是那栋宅子,没成想又瞧见郑星提着一包药正拍着一户人家的门,不一会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探出阿秀姑娘半张俏脸。
“星哥儿来了,快进屋。”那阿秀姑娘清脆的声音将郑星让了进门,随后那门就嘣的一声关上了。
对门,一个老妇人摆了一个货架,上面放着些针头号线脑的,一边一个嫂娘正挑着,听得对门关上,那嫂娘和那老妇人两个就嘀咕开了。
“关婆婆,对面住的什么人啊?什么来头,搬来咱们这里也几个月了,整日里门户关的倒紧,这来来处处的好象就刚才那一个小哥儿,那小哥儿是他们家什么人哪?”那买针头线脑的嫂娘道。
“嘿嘿,你不晓得吧,我也不晓得,不过,咱们还是少打听,总之这户人家沾不得,一沾说不得就是麻烦上身。”那被叫郑婆婆的老妇人道。
“此话怎讲?关婆婆别卖关子了。”关婆婆不这样说便罢,她越是这么说,那嫂娘还越是好奇了。
“我只晓得,她们家刚搬来的时候,有人来打听房子,你猜是谁?”那关婆婆道。
“是谁?”嫂娘压低着声音。
“我若不告诉你。你便是想死也想不到的。是新上任的县太爷。刚才那个进去的小子当时也在,你晓得那小子称呼县太爷什么?”那关婆婆又挑着眉问。
“什么?”那嫂娘跟八哥似的学着舌。
“六哥。”那关婆婆一脸神叨叨的。
“关婆婆你这意思是说,刚才进去的那小子是县太爷的弟弟。”那嫂娘这会儿回过神来,不由的咋呼的道。又嘀咕开了:“县太爷来打听的房子,他弟弟又时常来照顾着,又是那么个青葱小娘,关婆婆你这意思是说。这户人家搞不好是县太爷养的外室。”
“胡说,我什么意思也没有。”那关婆婆死活不承认。
而此刻李月姐也故作在那里挑着针线,听着两人的话,心里却是翻江捣海的,这些事情她从未听郑典说起过啊,当然,若说阿秀是郑典养的外室,李月姐却又是不信的……
正想着,对门那门又开了,李月姐听到响动一回头。正看到郑星从屋里出来,阿秀姑娘相送着。郑星也一眼看到李月姐,唬的脸色都变色了,失声叫道:“六嫂,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我来买点绣线啊,这快过年了,还不得帮你六哥和我自己拾掇拾掇啊,我倒是奇怪你怎么在这里呢?”李月姐挑着眉反问,又迎着门边的阿秀笑了笑,那阿秀飞快的屈膝福了福,然后又嘣的一声关了门。
郑星看着李月姐那如刀的眼光,心底一阵发毛,好一会儿眼珠子转了几圈才回道:“曹夫人病了,当初大伯不是答应要照顾曹家的家眷的嘛,如今,她们都是女人,往外跑的事情不方便,我便帮着跑跑。”
“哦,这样啊,那你一幅见了鬼的样子干什么。”李月姐瞪眼说着,又给了一个秋后算账的眼色,才付了钱给那郑婆婆,拿了几卷丝线,转身离开,郑星抖着小心肝儿一脸惴惴的跟在身后。
此刻关婆婆和那嫂娘两人脸上都是骇色,好一会儿,那嫂娘才回过神来问:“刚才那小子称呼那大娘子为六嫂,那这么说,那一位就是县太爷的夫人了?”
“应该是吧。”关婆婆那心里也虚着呢。
“咱们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吧?”那嫂娘又道。
“应该没吧……”关婆婆也没什么底气,细来想去的,竟有些不知道自己先前说啥了。
“听说县太爷他们都是柳洼人,柳洼的家主婆可凶悍了,如今算是被逮个正着了吧,回去怕不是要斗东风了。”那嫂娘又道。
“谁知道呢,不说了不说了,须知祸从口出。”那关婆婆一个劲的摆着手,闭着嘴巴再也不说一个字。
郑星跟在李月姐身后,毕恭毕敬的将李月姐送回家里,又受了一顿冷眼,才告退离开,然后飞快似的冲进了县衙,在后堂找到郑典。
“六哥,不好了,我今天去平里巷那里给曹夫人送药,阿秀送我出来的时候被六嫂撞个正着了。”郑星一脸气急败坏的道。
郑典正在看工户下来的文书,果然的,朝延的消息下来了,明年开春,就要重修通惠渠,工部让县衙做好准备,毕竟到时征夫什么的可是大事。
“晓得就晓得呗。”郑典无所谓的回道,随后却是一耸眉:“我说你最近怎么尽往四平里那边跑啊,是不是看上阿秀那小娘了,要真看中了,到时请媒婆去说说。”郑典不由的打趣道。
一听自家六哥这话,郑星炸毛了:“什么我看上了阿秀小娘,不是你看上了吗?又是帮人租房子,又让我没事照应着点,我这跑前跑后,担惊受怕的为了谁啊?”郑星那个屈啊,六嫂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你这小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我帮着她们安置那是为了咱家的信义,答应了人的事情就要做到,再说了,那时墨易的事情还没完呢,我不安抚着一点能行吗?你如今说这话,要是叫你六嫂误会儿,我可要大拳头打你。”郑典瞪着郑星
“可问题是,六嫂好象已经误会了……”郑星哭丧着脸,他多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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