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样的人,总归会有结论的。”皇后沉着声,不急不徐地说道,“如今证据摆在跟前,你且告诉我,你为何事与沈雁起的争执?又是为何在她出园之后紧跟着出来?你的丫鬟去牡丹田边做什么?那边花田,是不是你授意毁坏的?”
如果说先前在与沈雁对阵的时候宋萍尚且还能保持冷静,而在这样连珠炮一般的质问面前,她那一颗心却是如同飘在汪洋上似的浮沉不定了。
她看向沈雁,只见她不动声色,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她咽了咽口水,略顿片刻,垂首答道:“回皇后娘娘,宋萍先前在庑廊下与姐妹们说话,顺口提及沈家大姑娘春上大婚之事,沈姑娘兴许是误会了,走过来斥责了我们几句。我们几个已经知道错,往后再不敢了。”
沈雁斜眼望着她,嘴角冷冷地一抽。
分明就是背后诋毁沈家,到了她嘴里,却成了沈雁以势压人,说得好听这叫替自己辩护,说的不好听,就叫做不要脸!
不过她也犯不着因为她两句话而气得当着这么多人面失了分寸。
她略略地扯了扯嘴角,依旧拢手站着,说道:“宋姑娘还有问题没回答呢。即便你说并没有诋毁我什么,那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在我背后出门来?还有你指使丫鬟去毁坏娘娘种的牡丹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因为我纠正了你几句,你就把火撒在皇后娘娘头上了不成?”
“沈姑娘怎么含血喷人?”宋萍也不是个含糊的。纵然孤军作战也未曾失了方寸,“我不过是在如实回答皇后娘娘的问题,怎么成了朝娘娘撒火了?
“我出不出园子是我的自由,我怎么行动也是我的自由,我的丫鬟纵使有走动,也绝不敢对娘娘,对宫中任何一个贵人有所不敬。牡丹不是我让人弄毁的,人也不是我伤的。我平日什么样的为人,娘娘和这么多夫人可都是知道的!”
她带着丝忧怨望向皇后。
在场大家谁不知道宋寰跟沈宓曾经闹过的那些不和?宋萍跟沈雁怎么回事也都能猜出个几分。皇后淑妃倒罢了,宋寰于他们来说已是过去。这里荣国公夫人与许房两家的几位少夫人却是都不由地相觑起来。
沈宓并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今儿虽与宋寰共事,也没听说传出不好的,且她们又不是不认识沈雁,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心里还能没谱?对于宋萍这番话。大家都有些不以为然。
眼下怎么审这案子她们皆不便插嘴。但并不妨碍她们各自心有度量。
鄂氏也皱了眉。她是,背地里道人是非是很不是个有教养的女子所为,她被沈雁抓了个正着不感到羞愧不说。还大言不惭地在此粉饰太平,倘若她真没说什么要紧的,而是被冤枉,此刻又怎么还会如此平静?
她虽然看不上韩稷与沈雁这对,但这宋萍更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指使人背地里作祟?”皇后依旧慢腾腾地,于她来说,眼下并不存在帮着谁说话的问题,只要她能够找到这作乱的人,在皇帝面前也叫做有了交代。当所有证据指向宋萍的时候,她当然没有理由放过她。
宋萍脸色发白,她哪里有什么证据。
她咬咬下唇,忽然看向沈雁,说道:“倘若我有证据证人的话,眼下被带到此地来的也就不止我一个人了。过牡丹田的还有沈雁,娘娘怎么就一口认定凶手是我?难道就不可以是她故意施下的苦肉计来害我么?她说是有人暗中行凶,可谁又能证明不是她自己布下的这局呢?”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听得她把这话说完,皇后的目光立刻便转向沈雁了。淑妃也带着丝探究看过来。
毕竟如果这是沈雁一手炮制的话,那么这样一来便可以成功替沈宓除去宋寰这个宿敌,难道皇帝还能够留下敢在宫中如此放肆的人在身边不成?如此说来,她的动机也是成立的。
沈雁淡淡瞄了眼宋萍,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竟然也觉得很有道理。照你的意思,我这么做的目的是想栽赃给你,然后顺便打压下宋大人?如果这一切是我做的,我不禁要问,莫非我是神仙,我知道你会随在我身后出来,所以早早地预备好了辣椒水?”
“如果是这样的话,起码也得符合一个条件,就是你宋姑娘的确是想抓我什么把柄,或者是想害我,才使得我有机可乘。那么,宋姑娘你本来又是想怎么害我,又为什么这么恨我,以至于让我逮着了这个机会栽赃你的呢?”
宋萍哑口无言。
旁边众人也都看过来。
毕竟方才大家都在顺着宋萍的思路往下想,而沈雁居然不惊不慌一针见血地捏住了宋萍的咽喉,这份从容冷静不能不让人点头。
华夫人道:“今日之事原不该我多嘴,但我却是雁儿的监护人,她出事我也有责任,现在,就请宋姑娘把雁姐儿的问话答上来吧。”听到这里,她对于先前沈雁出去遇见的事也猜着了个大概,原来除了楚王还有宋萍出来刁难,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也就逐渐地喷发出来了。
宋夫人往她瞪去一眼。
皇后也望过来:“宋萍回话吧。”
宋萍脸色又见白了些,她咬唇道:“我与沈姑娘素不相识,怎么会恨她呢?我只是出来散心,真的是出来散心!什么辣椒水,我根本不知道。如果凶手当真另有其人,我愿意为我之前的话向沈姑娘道歉,请原谅我一时害怕而说错了话!”
“道歉?”沈雁冷笑着,“原来你使人损毁娘娘的牡丹意图栽赃于我,意图使我和我父亲当着满朝这么多人面为着这种事丢尽了脸面,甚至承受不堪的后果,区区道歉两个字便可以抹平?你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恨我,索性我帮你说出来好了。”
她走到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你先前在园门口紫藤树下底毁我沈家名声,说什么我们自诩位高权重,实际上却尽行不义之事。
“又对我府上三奶奶的死百般疑惑,对我大姐姐与房家的事胡乱猜疑,更甚至说到我母亲的出身,我倒要问问,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是身为沈家女儿的我出声指责是为欺人,还是身为堂堂三品大员出身的你背后道人是非乱嚼舌头是为丢脸?
“而你之所以尾随在后跟着我出了门,不就是想借牡丹田来嫁祸于我,使我出丑么?什么了不得的案子,在这里纠缠这么久。牡丹田里一定还留有肇事者的痕迹——”说到这里她从容地转向荣国公夫人,“劳驾夫人,能否请夫人您派人去请示一下太后,把大理寺的人请过来掌掌眼?”
荣国公夫人点头:“正该如此。”
大理寺里全是破案的能手,这种小把戏在他们面前,压根不用片刻就能定出结果。皇后先前不想请大理寺来人一是顾及着园子里的命妇,二则是害怕碧泠宫那边出事又再殃及废太子,眼下见得荣国公夫人已派了身边嬷嬷出去,自忖也阻止不得,只得瞪了愈发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沈雁一眼。
淑妃察觉到这一幕,嘴角也阴阴地挑起来。
鄂氏却在暗中微微地皱眉,这沈雁看着不像个糊涂人,如何先前把淑妃给得罪了,如今又不顾皇后的脸面?心下这么想着,对沈雁也就愈发注意起来,扬手去身后接帕子,半日也不见有人递过来,回头一瞧,只见绣琴额上冷汗直飚,一张脸也惨白得毫无人色!
“你怎么回事?”她皱眉回头。
旁边丫鬟戳了戳绣琴,她才蓦地回过神来,双眼痴痴地瞪了她半刻,才失措把头垂下:“奴婢,奴婢有些腹疼。”
“好端端地怎么会腹疼?”鄂氏眼神并未放过她。
“兴许是,是因为奴婢的小日子快来了……奴婢想退下去歇会儿,还请太太恩准!”绣琴都已有些语无伦次。
鄂氏想起她倒的确是有痛经的毛病,略顿了顿,遂说道:“下去吧。”
到底又还是盯着她背影看了会儿,才又收回目光。
绣琴出了敞轩,抬手摸摸额尖颈项,触手一片濡湿。
她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太低估沈雁了!
先前在察觉到宋萍的心思之后,她则立刻去拿了些早备好的辣椒面,和醋成水,准备在她下坡之时找个机会下手。没想到正巧那时候园子里的羽林军竟突然离开去了别处增援,于是她立刻挑了紫藤树后下了手。
然后谁知道出来的竟不是沈雁,而是她的丫鬟!
这已经是错了一步,但她那会儿还没有觉得有多么要紧,因为毕竟羽林军们那会儿都不在,没有人看见她下手,二来又有个现成的宋萍挡在前头,就是查到宋萍头上,也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她料定皇后盛怒之余定会迅速了结此事。
而从刚才皇后对宋萍紧追不放的态度来看,不也证明她猜的没错吗?一切嫌疑都指宋萍。可是怎么沈雁会突然话锋一转,让人去请大理寺来人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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