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郎忆棉此时可以飞到天空中,他就能明白为什么这只猛兽能够一下子摸到他所在的屋子来了。此时在中军大营的东面,在磅礴大雨的掩护下,撒马尔罕国的猛兽队的所有猛犬都被派了出来,此时丝毫不顾伤亡的袭击所有的哨兵。在它们后面,数万撒马尔罕国的士兵手里拿着刀枪,借着昏暗的月光和不时在眼前闪过的闪电注视着前方的明军中军大营。
帖木儿本人也冒着大雨,静静的骑着马在大军身旁。虽然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情形。
也不知过了多久,带领猛兽队的的吉尔吉骑着马跑过来,喘了口气对帖木儿说道:“大汗,大多数哨兵都已经被咬死了。”
帖木儿点了点头,见他表情很难看,笑道:“不要为死掉的猛兽伤心。它们能够为大军战死,也算死得其所。等这次的战争打完了,我每年多拨给你一倍的钱,让你能够养活更多的猛犬。”
吉尔吉答应一声,又跑回指挥猛犬队去了。
帖木儿扫视了一圈和他一样静静的等待着的士兵,正要说话,忽然忍不住“坑坑”的咳嗽两声。
“大汗,天上下着这么大的雨,您还是先回去吧,这里还有我们呢。”耶斯布赶忙说道。
“不碍事,我的身子还承受得住。”
“可是……”
“没什么可是!虽然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了,身体的健康状况也远远比不上年轻时候了,但这点儿雨还阻碍不了我!”帖木儿说道。
耶斯布闻言也不敢再劝,只是心里还是担心他会病倒。
帖木儿没有在意耶斯布想什么,对身后的将领说道:“只要这一战成功,明军就被打败了。撒马尔罕国就成为了天底下最强大的国家,征服明国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将军们,按照我之前制定的计划开始行动!”
“是,大汗。”众人答应一声,开始按照帖木儿之前告诉他们的作战计划开始行动。
……
……
“指挥使,雨下的这么大,万一淋出病来可不好,还是让他们回帐篷吧。”此时在永明左卫的营寨中指挥使秦森的帐篷,赵兴对秦森请求道。
赵兴押着常安等人返回自军营地后,马上找到秦森要汇报此事。秦森得知后大怒。他生气的原因和朱索海差不多:双方今天因为都有袍泽战死心里本就不高兴,打架很容易打出真火,万一有人被打死,对他的影响很大。
他迅速吩咐道:“传我的命令,这次因为打架被押回来的人,全部在营地的正当中站好,一丝一毫不许动,谁要是擅自动一下二十军棍,两下四十军棍!”
常安等人当然不敢违逆他的话,只能在营地中笔直的站着,丝毫不敢乱动。
本来还好,可慢慢的雨越下越大,磅礴大雨浇在他们身上,赵兴担心常安,就来找秦森求情。
“不许!”秦森斩钉截铁:“一个个的本事不大脾气倒这么大,在军营中,尤其是和尚做法事的地方打起了群架!这要是打出人命来,你们有人被朝鲜人打死,我哪还有脸回去见殿下?要是有朝鲜人被你们打死,我哪还有脸去见徐帅或宋帅?”
“我没每人打八十军棍让他们在床上躺三个月,处罚已经很轻了,就算淋出病来也是自找的!”
“赵兴,我知道你和常安关系好,按理说他身为百户,应该比小兵有点优待。但今天他带头打架,不严厉的惩治他一番他就记不住规矩!”
赵兴听到秦森这样说,知道他心里还非常生气,不敢再劝,只能垂手站在一旁。
可此时坐在秦森身旁的另外一个身穿三品武将军服的人出言道:“秦森,你属下的这个千户说的也是,你哪怕每人打二十军棍呢,也比他们在大雨中淋出病来强。现在军医所的军医手里治外伤的药有得是,可治风寒的药没有多少,要是他们真的染了风寒可不好治。”
“既然常指挥开口求情,赵兴,你去传我的命令,让他们回自己的帐篷吧。但等明天雨停了,每人打二十军棍,我亲自看着打!”秦森说道。
“多谢指挥使。”赵兴对他躬身行了一礼,又转过身来对被叫做‘常指挥’的人说道:“下官多谢常大人求情。”
“不必。”常指挥一摆手。
这个被叫做常指挥的人就是郑国公常升的长子常继宗。他在攻打安南的战争中立了功劳,加上自己的关系很硬,就被提拔为上直卫中府军卫的指挥使,这次也带兵前来西域参加对撒马尔罕国的战争。
常继宗虽然被称为‘常家第三代最有本事的人’,但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比他爹强一些也有限,当年蓝玉还活着的时候与常升关系好,曾经评论他“将来能当个镇守边关的总兵统领三五万人马;内地事情少的都指挥使也当得,可再大的官就不成了。”
但他可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子,将来郑国公的继承人,只当一个总兵怎么行!但他的资质又摆在这里,就算允看在亲戚的份上任命为更大的官他也玩不转。
好在常继宗为人还算勤勉,为了补拙,就到处与人学习。大家看在他身份的面子上,也都会提点几句。
现在正和西虏打仗,常继宗为了等轮到自己的府军卫上阵的时候更有把握,所以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出战的卫所返回后于当日或者次日去拜访,询问和西虏打仗的感觉。今日就来到了永明左卫拜访秦森。
赵兴有些异样的盯着常继宗。他和常安原来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常家的门房,因为差点儿耽误一件要命的事情被逐出常府,流放到开原城。后来辗转去了永明。
要说他心里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但常家只是将他逐出府邸,没有牵连他的家人,他父亲年纪不小了干不了重活也给口饭吃,何况是自己有错在先,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淡了。不过还是对常家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秦森吩咐过此事就要和常继宗继续说话,忽然一眼瞥见赵兴仍然站在下手没动,没好气的说道:“你还不下去传我的命令!”
“是,指挥使。”赵兴回过神来,急忙走出帐篷。不一会儿,常安又跟着他走进来,对着秦森说道:“属下多谢指挥使开恩。”
“行了,这些虚礼意思意思就成了,你也被雨淋了这半天,赶快回去换一身干净衣服。”秦森不耐烦的说道。
常安久在秦森属下为兵,也知道他的性情,忙转过头又对一旁三品官服的人道谢。赵兴已经告诉他了,秦森能这么就放过他们,这个指挥使功不可没。
但他一抬头,才说了两个字:“下官……”忽然没了声音。
秦森转过头看向常安,见他表情有异,马上问道:“怎么,常安你认得常指挥不成?”
常安犹豫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应当实话实说。正想着,他忽然听常继宗道:“我看着你有些面熟,你又姓常,莫非是我常家的族人?”常遇春虽然没有亲兄弟,甚至连五服以内的兄弟都没有,但还有族兄弟,常茂、常升兄弟还曾经回老家祭祖,常继宗也回去过,所以见到一个面熟又姓常的人这样猜测很正常。
“常大人,小人并非是常氏族人,小人的父亲原本是开平王的亲兵,也曾跟随大老爷出征,赐姓常。所以小人也就姓了常。”常安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是我爹亲兵的儿子?那你为什么会去了永明?啊,我想起来了。”常继宗说了几句,忽然想起了常安的事情。
常继宗又转过头看向赵兴:“你的父亲当初也是我家的人吧。”
“是,常大人。”赵兴说道。
“当初的事情家里确实处置太过,但你们耽误的事情实在太大,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家父恼怒之下就将你们流放出来。”
“你们的家人现在还在府邸里。常安,你父亲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上不得阵,但家里也养着吃喝不愁,每月还有一贯钱的月钱;赵兴,你的家人也都当着差,我不敢说过得多好,但总不至于饿死,也没人会虐待他们。”常继宗说道。
“多谢常大人。”他们二人躬身说道。
“你们现在也当了朝廷的经制武将,可要为家人赎身?”常继宗又道。
“多谢常大人好意,但现下还是不必了。永明城还只是草创,什么都很简陋,在永明还不如留在京城。等我二人当了大官,或者调回中原,再为家人赎身。”常安说道。
他们这话说的可不合此时的主流观念。别人也就罢了,不为父母赎身可不太孝顺。不过常继宗自己也是在边关待过的,知道边关条件艰苦,还不如在他家当奴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忽然听秦森说道:“行了,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此时也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去吧。”
刚才秦森一直在一旁看着,没有出言。直到常继宗没什么要说的了,才出言解围。
赵兴与常安又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常继宗忍不住又想和秦森聊了几句:“真是造化弄人,我怎么也想不到两个当初流放到边关的下人也能当上朝廷的经制武将。”
“人生际遇十分奇妙,谁又能说得准呢。”秦森应付一句,转换话题:“常指挥,咱们接着说上阵打西虏的事情。”
“哦,你刚才说到了西虏结成了奇怪的阵势。”常继宗也回到原来的话题。
“是常指挥,西虏……”秦森赶忙说道。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常继宗记下若干要点,起身说道:“多谢秦指挥了。”
“不必这么客气。”
“秦指挥,我还有些问题没有问出来,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若是有空再来叨扰秦指挥。”
“随时恭候大驾。”
他们二人又推让一会儿,常继宗就要离开永明左卫,返回自己的卫所。
可就在此时,忽然从营帐外面远远的传来喊杀声,声音并不清楚,但能够听到。
“到底怎么回事?西虏夜袭?”常继宗马上叫道。
“下令所有将士都起来!”秦森这般吩咐一句,走到营寨附近仔细倾听。过了一会儿等部分将士起来后,他对常继宗说道:“常指挥,声音是从东面传来的。”
“东面?”常继宗嘀咕一句,忽然脸色一变:“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