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日七月二十七日,允在散了朝之后单独召见陈迪。陈迪返回礼部后马上召集礼部所有的官员,宣布从即日起他卸任礼部尚书,礼部所有的差事交由新任尚书练子宁处置。
礼部众官员对此非常不解。马上就要举行应天乡试了,这个时候卸任礼部尚书,是老子娘死了回乡奔丧不成?不然怎么不等乡试过后再卸任?这可是礼部少有的有分量的差事。
即使他们第二天从朝廷下发的邸报中得知这次调整的官职众多,包括夏辅官、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等多个官职都发生变动,但仍然不能理解陈迪的行为。七月二十八日练子宁就上礼部尚书的任了,可户部尚书还没空出来、齐泰正和陈迪交接呢,没有半个月交接不完,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让出礼部尚书之职?
不过礼部众官员也只不过想了几日就将此事放下了。这事与他们关系不大,而且应天乡试最后的筹备也要开始了,他们为了保证不出一丝纰漏,也没空闲的心思琢磨此事了。在礼部众官员认真的筹备中,很快,时间就到了八月初九,举行乡试的日子。
这一日天还黑着,不过刚刚打过了五更,解除宵禁,就有人从自家所住的客栈出来,向贡院走去。秀才们大多与同县交好的老乡住在一处,此时三三两两的从客栈走出来,大多数人都显得有些紧张,抿着嘴唇,也不说话,只管向贡院走去;但也有些人轻松一些,不时与旁人说话。
萧统就是不那么紧张的人之一。“我说十三弟,不过刚刚五更,贡院要在辰时初才清点人数开门让咱们进去,咱们住的这家客栈离着贡院不过两条街,用不着这么早就去贡院。”萧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不过他的堂弟显然不像他这么淡定。“六哥,我不像你,我这是头一次参加乡试,又是在应天府,哪里能够如同六哥你这样轻松?还没到五更就睡不着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干脆就提前出门去贡院门口排队。”同样睡眠不足,但丝毫没有显露出来的萧涌说道。
“罢了,横竖不过这几天,大不了晚上早睡一会儿。”萧统道。
说话间,他们兄弟已经到了贡院门口。此时这里还没几个人,他们兄弟二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等着开门。
陆陆续续有和他们一样提着篮子的人走过来,渐渐的贡院门口的人多了起来。等到了辰时初,这次乡试的主考官来到,依照籍贯依次检验秀才们的是否携带了能用来作弊的东西,再将他们放进场内。
萧家兄弟运气不错,松江府是仅次于应天府第二个入场的地方,他们没等多久就进了贡院,按照领取到的号牌找到自己的位置,将行李放下,兄弟二人聚在一起先吃了饭,之后萧统又指导起萧涌乡试的经验来。
“最首要的,当然是审题。所写文章的内容万万不能偏离考官之意。自然,也有惊才绝艳之辈所写的文章让考官爱不释手,可这样的人毕竟极少,咱们兄弟都不是那样出色的人物,所以书写之前一定要反复审题,万不可出纰漏。”
“其二,就是字迹定要清晰,除非所剩的时间已经不足以写完这篇文章,不然绝不能字迹潦草。这么多份试卷,考官要在几日之内全部判完,必定着急。你字写得潦草,让阅卷官辨认不清,阅卷官一气之下给你评一个低分,就算事后你看自己的试卷与解元试卷文章的区别不大,认为自己不应得这样的低分,向官府申诉,阅卷官拿出你潦草的试卷也能振振有词。所以字迹必须清晰。”
萧统向萧涌接连介绍了不少自己或参加过许多次乡试的秀才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虽然这些内容萧统之前已经同他说过许多次了,可萧涌还是非常认真的听着,丝毫没有厌烦之意。
萧统又说完了一点,见贡院内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该开始考试了,拿起自己的东西同时对萧涌说道:“也就这些需要注意的东西了,只是还需记住一点,不要用太过生僻的典故,以防阅卷官不知,误判了分数。”
“知道了,六哥。”萧涌说了这句话,还要再问什么,却见萧统已经拿着东西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萧涌这才回过神来向四周看去,见人越来越多也知要开始考试了,忙整理一番准备考试。
又过了不久,监考官走进贡院,到处巡视一遍,下令分发试卷,考试开始。萧涌从水壶中倒了点儿水在自己的手掌,又在脸上一抹,接过试卷开始考试。
九日的时间匆匆而过,应天乡试很快就考完了;又过了十余日,就到了张贴皇榜之日。
“十三弟,今日是张贴皇榜之日,咱们一起去看看。”客栈内,萧统对萧涌说道。
“我的答案与六哥你的差别这样大,定然考不上的,不想去看。”听到萧统这话,本来精神头很好的萧涌马上变得闷闷不乐起来,说道。考试结束后他们兄弟对了一下答案,他与萧统的答案差别极大。在他想来,萧统的水准比他高得多,他们的答案差别这样大,定然是他错得多。他这是头一次参加乡试,也没想着定要高中,可差距这样大也是他没想到的,自然不会高兴,也不想去看皇榜。
萧统也知道他的想法,闻言也不勉强,又与他说了几句话就要独自一人去看。
可他刚刚走到客栈门口,正好遇到了萧卓。萧卓对他笑道:“这是要去看皇榜?怎么不见萧涌?”今年很可能出现他们萧家头一位举人,他当然十分关心这次的乡试。
“十三弟,他,”萧统凑在萧卓耳边轻声说了他的情形。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就不让他一起去了。咱们叔侄去看看。”萧卓闻言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叔侄来到贡院门口。因适才的耽搁,这时已经到了张贴皇榜的时候,一名低阶官员带着几个差役艰难的分开人群,将榜单张贴在墙上,随即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人群马上向前挤了过来,看向皇榜,同时有人开始朗读名单。
见此情形,萧统也紧张起来。他们这时已经冲不到皇榜附近了,只能在外面听着别人读榜。萧统也只能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声音。
“你也这样紧张了?”萧卓见他如此,打趣道:“这可不像咱们萧家第一才子。”
“六叔!”
“知道了,你放心吧,以你的水准,定然能够考中举人的。”萧卓又道。
萧统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从前面传来声音。“第七名亚元,青浦县,萧……”
……
……
昨日伴晚,坤宁宫。
“若是今年那个叫做萧统的能考中应天乡试举人,就将昀蕴赐婚给他。”允斜坐在罗汉床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对熙瑶说道。
“夫君,你不是之前还说过他太聪明,不适合作为丈夫么?怎么又变了主意?何况仅仅是考中举人,为何不等着明年考中进士之后再说?”熙瑶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是很愿意选他,可整个江浙一带出名的商人家只有他一人可能考中举人,也没有旁的人选。我之前也想过找一家勋贵子弟去经商,可总归比不上原本就是商人的人家好。”
“至于为何不等着明年考中进士之后,这是因为考中进士太难了,朕即位后又削减了名额,使得考中进士更加困难,若是萧统明年考不中进士,还不如今年就赐婚。”
“何况昀蕴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已经十八岁,总不能拖到三、四年之后。所以为夫决定今年他考中举人后就赐婚。”他虽然不觉得女子过了二十成婚有多不好,但这个时代的风气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风气,只能顺应了。
“至于是否适合,就是为夫千挑万选的人也未必与昀蕴相合,随意选出来的人就未必不合,这事可说不准。等选定了人选,为夫带着昀蕴出去瞧上几眼,若是她自己不反对就正式定下。”允最后说道。
“若是今年他并未考中举人呢?”熙瑶又问道。
“若他并未考中举人,为夫就挑选一家勋贵的子弟,让那人去经商,之后赐婚。”允回答。
熙瑶正要再问几句,忽然门口传来通传声:“淮南长公主殿下来探望陛下。”通传声未落,就见到一个十五六岁、明媚皓齿的姑娘走进来,笑着对他们行礼道:“妹妹见过皇兄,嫂子。”
“嗯。”允答应一声,问道:“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最近应该没什么事情。”
“瞧皇兄说的,没什么事情妹妹就不能来看看兄嫂了?”昀兰故意说道。
“别和兄长打马虎眼了。你来看兄长与你嫂子自然可以,兄长和你嫂子都愿意你时常来看看。但以前从来没在这个时候来过。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允说道。
“什么都瞒不过皇兄。”昀兰先笑着说了一句,然后道:“明日就是应天乡试张贴皇榜之日了,现在榜单应当已经评定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