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想问问大祭司,能不能解开那些村民身上的诅咒?”玉凌直言道。
“我如果说不能呢?”大祭司淡淡笑道。
玉凌一阵默然,正要开口时,大祭司又晃着杯里的茶水,幽幽问道:“我倒是很好奇,看你也不像是那种舍己为人的老好人,为何对诅咒一事如此执着?”
“大祭司有所不知,外界正在举行九域大比,我所接到的任务就是解开沉夜峰的诅咒。”玉凌淡淡道。
大祭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掩唇笑得浑身颤抖,良久才平静下来,半是嘲讽半是调侃地道:“什么时候一族王上也落魄到了这等境地?所谓九域大比,你不参加又如何?难道你也像那些俗人一样,要为某些虚名争得头破血流?”
“名次高低其实无关紧要,但被人暗箱操作,强行淘汰出去,恕我无法接受。”玉凌丝毫没有着恼。
“那倒也是,这么刁钻的任务,一看就是你得罪了某些大人物吧?换做是我,也不会甘心闷声吃大亏的。”大祭司风轻云淡地道。
“所以大祭司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那我便直说好了,平白帮你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你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弥补我们解开诅咒的损失,此事未尝不可以谈一谈。”
大祭司另一只手撑着尖尖的下巴,忽然话锋一转道:“你可知,我黑云族为什么要对那些人下咒?”
“跟范雅齐有关?”玉凌试探地道。
“哦?看来你还知道些内幕,那我也不过多绕弯子了。”大祭司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森冷的冰霜,淡淡说道:“范雅齐错就错在,不该打夜梦灵的主意。”
夜梦灵?这是什么?
一个人?一件东西?或者别的什么事物?
好在大祭司下一句话就揭示了答案:“神级灵器固然动人,但如果没命享福,那还不如收起贪念,你说是不是?”
大祭司将茶杯轻轻放到一边,冷然说道:“早在我们从神界迁移到沉夜山之前,这片土地就孕育出了夜梦灵,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早出现的几个神级灵器了,我们请她成为我族的守护灵物,她却一心渴盼着自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们。”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既然她如此渴望自由,那我们就偏偏要把她囚禁在这里,永生永世也不得逃离。”
玉凌不禁皱了皱眉,感觉夜梦灵也真够倒霉的,遇上了不跟她讲理的黑云族。
“天地灵物唯强者居之,这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运行法则,跟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一样的道理,换做是你,明明有能力占据一件神级灵器,你会放任它平白从你眼前溜走,放任它去追逐可笑的自由?”大祭司轻轻瞥着他。
玉凌不禁沉思了几秒,如果换做他遇到镜妖之前,他恐怕跟大祭司的想法也差不多,毕竟神级灵器秉承天地造化而生,带着它征战杀伐,才算是物尽其用。
但卞长真和镜妖的故事却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
如果从神级灵器自身的角度出发,它们又是何其厌恶被人奴役、被人操控?但凡有灵智的智慧生命,都会本能地渴求自由,渴求不受束缚地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哪怕灵器也是一样。
它们一旦有了思维,有了智慧,就不再仅仅只是一件无知无觉的冰冷死物了。
所以玉凌淡淡答道:“如果是我,我尊重它们自己的选择。”
大祭司一脸荒谬地望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它们也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应该被其他生命所尊重。”玉凌平静说道。
大祭司匪夷所思地道:“真是不可思议,你竟然会说出这么天真可笑的话,你手上应该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了吧?你怎么不去尊重他们的生命?”
“尊重和杀不杀人是两码事,大祭司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除之。但没有哪个人是从头坏到底的所谓坏人,只不过彼此的利益不同,所以立场不同而已。我尊重我的敌人,哪怕杀了他们,也一样是尊重。给人一个痛快,和当着其他人面肆意地踩踏他的尊严,这两者是不同的。”
大祭司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玉凌又道:“或者换个说法,我们杀了一头异兽吃肉,这是所谓的弱肉强食,是生物最本能的需求,不需要有什么道德上的谴责。但如果将那头异兽抓起来,囚禁它,鞭挞它,虐待它,把它训练成一个供人取乐的工具,让它活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之中,这和直接杀了它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你是在讽刺我们对夜梦灵的做法?”大祭司眯起了眼睛。
玉凌平静地与她对视着,没有丝毫退避。
大祭司的脸上浮起一层深深的阴翳,仿佛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透着让人窒息的压抑。
魂师在精神上的压迫往往比修者和武者要更加凌厉,玉凌化灵中期的魂力根本不是大祭司的对手,完全被镇压在了魂海里动弹不得。
就在玉凌以为她要翻脸动手的时候,大祭司忽然平静下来,所有的压力尽数消散一空,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真是个有趣的人类,我似乎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能成为刹魂族的王上了。”大祭司幽深的眼眸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都有些被你说服了,不过放不放她,还不是我能做主的。”大祭司淡淡道。
玉凌不禁怔了怔,他下意识以为大祭司就是黑云族的最高领袖了,但仔细一想,黑云族应该还有个王上才对吧?
“行了,回归正题吧。”大祭司顿了几秒,继续说道:“范雅齐如果仅仅只想谋夺夜梦灵,我们最多杀了他,不至于对他全族种下红魇咒。但他实在太过奸诈狡猾,先是对我族各种示好,麻痹了当时的族人,然后趁大家不备,强行夺走了夜梦灵。”
大祭司的眼里闪动着森森的寒光:“然而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又顺势抢走了神灵遗物,那一任王上以生命为引,燃烧了神灵遗物的力量,将范雅齐焚烧成了灰烬。垂死之际,那位王上又让全族一起祷告,种下了我族最歹毒的红魇咒。”
“因为失去了神灵遗物,我们就彻底没有了云神最后一丝护佑之力,族运也大受重创,此仇此恨,便是让范雅齐的族人世世代代活在绝望和痛苦中也不足以消解!”
玉凌默然无言,没想到历史的真相居然是这样,是范雅齐一时贪心给那些村民造成了几百年的厄运和灾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成者王败者寇,范雅齐并不值得同情,但他的子孙后代却是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