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北苒仿佛变成了一段代码紊乱的程序,呆呆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吱嘎”
玉凌径直推开了身后的大门,无视了北苒的攻击和阻拦,身形一晃便来到了螺旋画轴前。
“嗤啦嗤啦!”
玉凌一点一点将它撕成了粉碎,语气森寒地道:“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周围的景物如潮水般褪去,北苒不见了,石室不见了,只剩下了一片空洞无物的黑暗。
玉凌就是在这里,不断地“回到过去”。
良久的沉默后,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你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一直都有疑点,只不过被我忽略了。”玉凌淡淡道:“人性有善也有恶,但你所编织的幻境中,这些人只剩下了纯粹而极致的恶,甚至已经不像是个人了。”
“雷默成就算贪图神物,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灭杀所有人。他会在落娅死亡的时候那么悲恸,会在柯佩昏迷的时候险些落泪,这都不是一个无情之人应有的表现,没人能每时每刻都伪装自己。”
“青也是,她虽然执迷上古神文,但远未到那样疯癫的地步,一个喜欢研究,喜欢看书的女孩子,再坏也坏不到哪去,更何况她提起她老师的时候,那份伤感和黯然不应当是假的。”
“还有柯佩,一个腼腆内向的年轻人,他唯一的心愿是复活死去的亲人,而这些神殿武者彼此共患难,在生死中凝成的友谊按理说是最经得起考验的,绝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呵……”螺旋禁不住冷笑一声:“你不觉得这些话过于天真了吗?在绝对的利益下,什么友谊,什么忠诚,什么爱情,都统统只能靠边站!”
玉凌平静地道:“所以我纵然有所怀疑,也仍是在幻境中循环了二十多次,像我这种人,总是会更容易看到坏的方面,更容易相信背叛而非彼此扶持。”
螺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道:“但你为什么会那么信任北苒?其他人对你出手,你都用自己的逻辑为他们找到了缘由,可轮到北苒的时候,你却直接对整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她不会为了时间神物背叛我,不需要理由。”玉凌望着面前无尽的黑暗,不容置疑地道。
也许是枭厄崖下的共患难,也许是这些日子点点滴滴的相处,不知何时,玉凌对北苒的信任已经到达了这样的程度,仿佛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默契。
“就因为这个原因?”螺旋似乎感觉很荒谬。
“还有逻辑上的问题。万相桥的每个幻境之间都会有极大的时间差,分不清是十几年还是几十年,但诡异的是,在我和北苒刚要踏进神殿的时候,却被逐出了幻境,随后又出现在了神殿通道内,这之间只隔了几天。”
“任何事物都要遵循‘简单’原则吧,尤其是万相桥这种有固定设置的考验。这两个幻境的拆分显得太刻意了,可以说是冗余而无用的。它唯一的用处就是将我困在一个尴尬的时间节点内,抹杀了我一切成功的可能性。如果我能回到还未进入神殿的时候,我就能和北苒偷偷溜进去,将螺旋画轴拿走,那么就不用在无尽的死亡中挣扎了。”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因果律。”
玉凌顿了顿,又道:“你曾说,你不能破坏因果律,所以我必须要来到那间石室见到你,是不是?”
“对。”螺旋静静地等着玉凌的下文。
“可是让我回到过去,这本身就是在破坏因果律。在‘正常’的时间线中,雷默成应当得到了时间神物,并从此掌控了神灵的力量,结果在你重新构建的时间线里,我把他杀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最明显的因果律矛盾?”
螺旋狡辩道:“雷默成还没有来得及掌握时空之力,所以我不是在破坏因果律,只是在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予以修正。”
“行,就按你说的,你只是修正而非破坏。那么我就要问你,因果律、时间、空间,这三样东西哪个修改起来最容易?”
“当然是因果律最难,时间次之,空间最容易。”螺旋下意识道。
“那么你为何不遵行‘简单’原则,去做比较容易做到的事情?比方说,将空间延展到整个世界,而不是想尽办法将我困在神殿这一隅之地,而时间方面的问题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你故意地将我困在一个很难改变太多现状的时间范围内。”
“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在限定的空间和限定的时间内,反复让我去修正因果律,但这对你来说不是最难修改的么?”
“……”螺旋一时哑口无言。
玉凌也没有再给它诡辩的机会:“你当然可以说,这是幻境,所以修改因果律比现实中容易,但修改时间和空间应当也会相应的更容易。所以不用再解释什么了,你的目的就是将我困在一个无法挣脱的绝境中,让我一遍一遍经历死亡的轮回,直到在绝望中崩溃。”
“甚至你都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吧?毕竟所有人都是我的假想敌,你利用我自己的逻辑来打败自己,创造剧情的人其实是我,你只用加以引导和约束。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一边思索脱困的办法,一边又在思索如何破解这种办法。就像一个作家,要同时构思好正派和反派应有的举动。”
“比方说,我很奇怪雷默成为什么不对我和北苒的来历感到怀疑,柯佩为什么要不眠不休地疯狂破解机关,为什么他们像是活在真实世界里的人……所有这些问题,我都自问自答了。”
“简而言之,阻止我逃出神殿的,不是雷默成,不是青,也不是柯佩,更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我自己,我陷入了自身逻辑的循环。”玉凌冷静地道。
“……”螺旋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你讲完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玉凌反问道。
“当然有,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我计算好了你和北苒的力量,并不合情理地给这些武者安上了极高的空间造诣来限制你们‘作弊’,可你魂海里的那个东西打破了这种完美,它使你们拥有了强杀柯佩的能力,从而破坏了我设定好的阈值。”
“按常理发展下去,你会一直陷落在死亡的循环中,直到在混乱的记忆里彻底沉沦。我也就不需要让北苒出手阻止你离开神殿,这样的话,你的怀疑便始终只是怀疑,而不会从幻境中清醒。不过你确实是个顽强的人类,之前那些人坚持不到二十多次就已经崩溃了。”螺旋啧啧地道。
“很可惜,你失败了,那么你做好相应的觉悟了么?”玉凌缓缓道。
“哈,你在威胁我?”螺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嘲弄地道:“就算我失败了,你也没有本事把我怎么样。更何况,你从幻境中走出,可不意味着从画轴里走出。我要好好想想,你让我感到久违的挫败,我该怎样折磨你才好呢?”
但玉凌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惊慌的神色,只是沉静如水地道:“其实你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幽灵吧,那个看不见的、可以吸收负面情绪的、来自天穴的幽灵?”
“算你猜对了又如何?”螺旋嗤笑一声。
“那事情就简单了。”玉凌调集了所有能够调动的白瓶之力,轰然冲向这片黑暗的世界。
“呵,我承认这股力量很厉害,但你所能调动的远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螺旋微微一惊,但很快又放下心来。
黑暗的世界在崩毁,玉凌的魂力有一丝丝冲出了壁障,不过螺旋的本体依然毫发无伤。
“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已经被封印在镜子里了。”
玉凌并不意外,他将逃脱出去的一缕魂力迅速游离到丹田中,强行唤醒了那位蚋兀族的黑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