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之内,小巧玲珑的幻乙琉璃塔散发着微光,稳稳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位置,紫尘若和紫秉文静立左右,指尖轻轻触碰在塔檐上。
屏障之外,众人屏息凝神,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玉凌,静静地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只见他闭着双眸,排除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左手托着幻灵灵玺,右手隔空按在琉璃塔塔尖之上,好似一尊凝固的雕像。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掌指间流淌着微不可查的温润白光,丝丝缕缕地绕着琉璃塔流转不休,直到与紫光融为一体。
想要唤回紫秉元,就必须得唤醒塔灵,否则琉璃塔会本能地将献祭的魂魄拘禁在塔中,永世不得轮回。
如果参照幻灵灵皇唤醒无极登仙剑的经验,其流程似乎非常复杂,而且需要好些离道高手同时施为,玉凌现在并没有这个条件,但他有白光,这是整个宇宙独一无二的东西。
一直以来,玉凌都没能发挥出白光真正的潜能,因为他从一开始,思考的方向就是错误的。
白光的作用不是镇压,不是毁灭,而是创造。
如果比作化学方程式的话,那么白光就是从无到有这个链条上最关键的催化剂。
因为,它在位阶上等同于这个宇宙的本源。
它代表了不朽。
这些事情,他到现在再不明白的话,就实在太迟钝了。
至于道瓶和白光的关系,玉凌也隐隐有了答案,只是还需要最后的验证。
当站在这个世界最巅峰的时候,那些曾困扰过他很长时间的疑问,轻而易举地便迎刃而解。
甚至他觉得,他已经明白了绝大部分的真相。
这是玉凌第一次主动尝试用白光去创造,但很奇妙的是,这种感觉他似乎并不生疏,就像是刻进了本能里。
他不需要去询问谁,白光就自然而然地流淌到了幻乙琉璃塔的每个角落,仿佛雨露浸润过青草,使得这件元气未复的道器以惊人的速度重焕新生。
原本器灵需要一直沉睡来减少道器的消耗,就像是处于低电量节能模式一样,但现在电量迅速上涨,幻乙琉璃塔也就逐渐恢复到了应有的性能。
塔灵幽幽地苏醒过来,感受到一种熟悉而亲近的气息包裹了整个世界,这是它一万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就像是回到了它还没有形体的混沌之际,作为天地本源的一部分而存在着。
塔灵本能地汲取着这温暖的气息,直到它的意识一路追溯到了源头,发现控制着白光的是一个有些眼熟的人类青年。
为什么会眼熟呢……是了,这个人不久前还企图窃取幻灵族的族运来着。
不过他的变化好大,那时还孱弱得它随时可以镇压,现在却已经深不可测了。
难道这一觉又睡了上千年吗?可是怎么感觉才刚刚睡着而已啊?
塔灵疑惑地探出意念:“你是……”
它倒没有记仇这种情绪,况且在这个人类的帮助下,它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单凭这一点也应该感谢一下对方。
“塔灵吗?我需要你帮一个忙。”玉凌捕捉到了塔灵的意识波动。
“你说。”
“有一个幻灵族人刚刚献祭了,但是应该还残留了几许灵魄,我需要带走他。”玉凌道。
“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抗的危险吗?”塔灵问道。
“危险已经解除了,所以现在要把人救回来。他是幻灵皇族,魂魄波动与外面的这两个人基本一致,你能帮忙找找看吗?”
“可以。”塔灵答应得很爽快。
玉凌顿时心中一定,毕竟这是在幻乙琉璃塔内,由塔灵自己寻找,总比他大海捞针来得容易。
“这里有一缕……这里还有一缕。”
塔灵的意念穿梭在整个琉璃塔中,往复不休地忙碌着,就像是拼图一般,把紫秉元的残魂一丝一缕地从各个角落剥离出来,堆放在一起。
而玉凌则担任着裁缝的工作,白光宛如针线般将这些破碎的残魂缝合在一起,再用凝魂术一点一点将其恢复壮大。
这是个无比艰难的工程,即便以他现在的境界,也不敢有分毫大意和走神。不然的话紫秉元精神错乱都是轻的,更有可能会魂魄不稳,再度崩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少得可怜的些微残魂终于拼凑了个七七八八,显现出紫秉元面无表情的呆滞魂影。
还缺少一个点睛之笔,因为最关键的一缕灵魄不在琉璃塔,而在灵玺之中。
如果将其抽离,势必会影响到幻灵族的族运,但族运可以慢慢恢复,残魂拖久了可就再也无法找回了。
根据对紫尘若两人的血脉道则感应,玉凌的大循环在灵玺中逡巡了几圈,终于在浩瀚的族运海洋中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锁定,切割,分离。
快刀斩乱麻。
即便如此,幻灵灵玺外散的光芒也一阵紊乱,甚至所有的幻灵族人都感觉胸口一闷,有种莫名的心悸,好似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哥……”
紫尘若紧紧地抿着唇,生怕此番异变会摧毁那脆弱的希望。
她看到玉凌将琉璃塔按在了灵玺之上,然后迅速地将一颗透明的珠子贴了过去,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碰,又闪电般收了回来。
“好了。”
玉凌右手一翻,掌心的上品容魂珠微微闪烁,隐约勾勒出紫秉元的魂影。
紫秉文下意识伸出手,但在快靠近容魂珠的时候又停滞了下来,似乎怕惊扰到自己的大哥。
“还需要温养三天,他的魂魄才能彻底稳固,至于族运方面的创伤,如今琉璃塔塔灵已经苏醒,就由它来慢慢恢复了。”玉凌道。
紫秉文忍不住急切地问道:“那有没有别的什么后遗症?大哥他这辈子,就只能以魂魄的状态存在了吗?”
“记忆、思维方面应该损伤不大,至于以后的状态……等他醒来之后再做打算吧。”玉凌道。
“难道还要去夺舍别人吗?这终归……”紫秉文不禁苦笑了一下。
“能到这一步,已殊为不易了。”紫尘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玉凌,谢谢你。”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种话了,不然我还要谢谢你,近乎以一己之力保护了整个登云星。”玉凌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香。
“这都是大家的努力,我真的从来没有感觉到,我是这么的没用……”
紫尘若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你知道吗,就在刚刚你赶来之前,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将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偏远的角落,而你会成为别人的新郎……”
她说不下去了,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所有的坚强、从容与冷静便都支离破碎,于是强烈的后怕与绝处逢生的惊喜混杂在一起,彻底摧垮了她的心防。
这一刻,当面对着生命中最爱的人,她终于不用再掩饰所有的软弱。
她终于可以借着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的机会,淋漓尽致地大哭一场。
“尘若……”
玉凌紧紧地抱着她,感觉到她的泪浸湿了肩头的衣襟。
他想要安慰些什么,可是那些言辞却是那么的单薄无力。
如果他今天再晚来片刻,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不敢再想下去。
既然没有发生,也就不必去假设,他所应该做的,就是紧握此时此刻属于他的美好。
一路以来,从书院林荫小道的琴音邂逅,到明远山的相依相守,再到雪界的生离死别与惊心动魄,以及这些年的聚少离多……
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好在一切的苦难,一切的波折,终于,都结束了。
“尘若。”玉凌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嗯?”
“我确实要成为新郎了。”
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但是我还缺一个新娘,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
紫尘若刷地一下抬起了头,俏脸霎时间已是一片通红,仿佛映染了晚霞的颜色。
“尘若,嫁给我好吗?”
玉凌注视着她的眼眸,温柔地笑着,终于说出了这句迟到了一年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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