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是都已经完了吗?
怎么过了好些天了,突然就要夺了自己的诰命?
这自己是国公爷的妻子,这没诰命,她要怎么与人来往打交道?这平素与自己来往的高门大户夫人们,还会尊敬自己?不!不会!
身为国公夫人却没有诰命,还不被人嘲笑讥讽!
她只当把萧清宁从定西侯府接回来了,就好了。
她也只以为自己那日在皇后娘娘凤仪宫受到的训斥与罚跪是自己最大的惩罚了,没有想到风平浪静了几日之后,皇上突然就下了口谕过来,孙氏意外得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孙氏愣愣地看着内侍,觉得两只都嗡嗡地作响,内侍后面的话,她都听不清楚内侍接下来说的什么话,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不仅是孙氏震惊,苏华瑛,苏老夫人,苏瑶与孙玉雪,何家姐弟都非常的震惊,只是她们虽是惊愕,除了苏瑶其余的人都没有抬头。
内侍是来传皇上的口谕的,那可就是代表着皇上,这冒冒然抬头可是对皇上的不敬!
清宁垂眸看着地面,脸色平静。
而苏华检,苏斐,苏谦三人也并无惊讶之色,显然三人是已经知道了。
苏瑶脸色雪白,惊骇地看了眼孙氏,然后又是看向内侍。
内侍见得孙氏与苏瑶抬了头,嘴里的微微一顿。
苏瑶就忙是垂下了脑袋。
内侍眉头微微皱了下,目光看向孙氏。
孙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是垂下了脑袋。
内侍收回了目光,便是把后面的话都说完了。
“谢皇上恩典。”众人叩谢。
孙氏磕了头,嘴唇咬得死紧,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众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孙氏眼神发虚,双腿发软,一旁的苏瑶与孙玉雪见状就忙是一左一右地搀扶住了她。
“有劳公公。”苏华检朝内侍道。
“国公爷客气了。”内侍甩了下佛尘,道,“杂家今日既是来了,那今日顺便就把夫人的朝服与配饰都取了顺道送回礼部,也免得回头礼部的人再走一趟了。”
已故去的孙琳琅是一品的诰命,孙氏作为继室自是比原配孙琳琅要低,是从一品,这诰命夫人的朝服,配饰是礼部按规定派发的。
这诰命削了,这朝服等自也是要收回去的。
“那就麻烦公公了。”苏华检说道,先是请了公公上座喝茶,见得孙氏脸色发白眼神空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般,于是就吩咐武妈妈道,“你带人快去把夫人朝服与配饰等都收拾好了,然后拿过来。”
武妈妈忙是应了出了正厅去收拾东西。
苏华检与苏老夫人陪着内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想要从内侍的嘴里套出什么什么话来,然,内侍是罗海亲自带出来的徒弟,说话自是滴水不漏。
清宁与苏斐安静地坐在一旁,
孙氏震惊,愤怒,难受,有话要说,但有内侍在,她紧咬着唇坐在旁边,没有开口。
其余的人也都没有开口。
**
武妈妈做事利索,很快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装好了拿了过来。内侍一见武妈妈把东西拿了过来,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就起身告辞。
苏华检客套地挽留了一番,就吩咐了管家送了内侍出去。
等内侍一走,孙氏腾地攥住了苏华检的衣袖,问道,“国公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怎么突然又下了这样的旨,夺了我的诰命。”这要惩自己,早几日不就该是下来了?
偏偏,是自己以为事情过了,心情好转的时候,就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她现在觉得还是噩梦一般,一点都不敢置信,可是手指掐着手心的痛楚又是清楚明白地告诉她,这不是梦,确确实实是真的!
苏华检扭头看向她,安慰说道,“你冷静一点。”
“国公爷……。”孙氏顿时就泪流满面,凄声道,“国公爷,妾身怎么冷静啊?这以后,我要怎么见人?怎么待人接物?这要让旁人怎么看国公府?”
这没有诰命的她,要怎样与旁人打交道?
莫说别人的嘲讽,就是她们的目光,都让孙氏觉得是深渊一般!
闻言,苏华检眼里闪过决断,见得孙氏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随即又是闪过一丝不忍。
这样的状况,向来是活泼的何如源也没有敢出声,老实地与两位姐姐坐在苏华瑛的身边。
苏华瑛看了眼何如源,低声吩咐何如莲与何如茉两人道,“你们弟弟该肚子有些饿了,你们先带他出去吃些点心。”
带何如源出去吃点心,自不必何如茉与何如莲姐妹亲自去,苏华瑛如此说,是要支开他们姐弟三人,事情毕竟是涉及到他们的舅母,他们作为晚辈,两个又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一个还是半大的小子,自是回避的好。
何如莲与何如茉自是点头应了,然后起身给众人屈膝行了礼退了出去。
“国公爷……。”孙氏攥着苏华检的衣袖,耸动着肩膀哭得厉害。
“母亲,您先是听父亲的,这些以后再说。”苏谦起身走了过去,想要扶了孙氏坐回座位。
孙氏一只手就攥住了苏谦的衣袖,泪眼婆娑地看向苏谦道,“谦儿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她是内宅妇人从不过问朝堂之事,然这件事情涉及到自己与国公府,所以每日她也会派人去打探,也会问苏谦,苏华检或是苏华检随身亲随。
所以她知道,这几日御史继续着参奏着苏华检,然,皇上也都是压在一旁没有理会。
皇上的态度让她琢磨不了,但是她很清楚,国公府是一等公爵勋贵,皇上也很是倚重国公府,而且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是内宅之事,是国公府的家事,连日下来,皇上都并没有表态,孙氏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通,就认为前面皇上与皇后就已经是表了态了,如今苏斐与萧清宁也回来,这日子当然还是国公府自己来过了。
所以,她也没有想那么多,放下了心来。
“谦儿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小官,又不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他怎么知道皇上的心思!他怎么知道?”苏老夫人沉着脸看向孙氏不悦说道。
这是皇上的意思,她有什么质疑的?难道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她还去找皇上辩驳?
“母亲。”苏瑶起身走到了孙氏的身旁,搂着她的手臂,跟着哭了起来。
苏华瑛面光看向孙氏劝解说道,“大嫂,你先不要激动,有什么话,等你心情平静了再说,皇上能收了你的诰命,等明儿事情过了,自也就能再封你诰命。”
孙氏听了苏华瑛的话,神色微动,有些恍惚,喃喃道,“再封诰命……?”
“是啊,大嫂你也是知道的,大哥是个有能力的,到时候有了功劳,皇上自就封赏,到时候少不得就会封赏你的。”苏华瑛点头说道,“所以啊,等皇上气消了,这件事消平了大家都忘记了,就好了。”
忘记?
怎么可能!
一年半载的,事情可能会消停,大家也都不再议论,但是,若是再是有什么事情,这件事就又会翻出来。
周而复始,除非她当时落到了尘埃里,让人不再注意她!
“大嫂你也放心,虽没了诰命,可是你依旧还是国公夫人,还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苏华瑛又安慰了一句。
苏老夫人顿时狠狠地皱了下眉头。
这会诰命被皇上收了,孙氏又被皇后娘娘给责罚了,这被帝后惩罚不喜的当家主母,哪家勋贵与世家的夫人会愿意与这样的人来往?
后宅夫人们虽是生活在后宅一方天地里,然,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很多都是通过后宅夫人们连接起来的。
因此各世家,各勋贵当家主母之间的来往自是非常重要的。
苏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眼孙氏,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如今名誉扫地,又被帝后厌恶,孙氏不适合继续掌国公府的中馈了,不然,这与各家的来往,就会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可这孙氏不能掌了。
这中馈,该是……苏老夫人目光看了眼清宁,眉头就蹙得更紧了。
然后目光又是看向了芳华绝代,国色无双的孙玉雪,苏老夫人紧锁的眉头依然没有放松。
……
孙氏的脸色没有因为苏华瑛的话而缓和,反而更加的凝重了起来,微微抬头带了一分忐忑之色看向苏老夫人,见得苏老夫人的脸色,孙氏的心倏地往下掉。
“母亲姑姑说得对,您先别哭了。”苏谦顺着苏华瑛的话,安慰孙氏说道。
扶着孙氏的苏瑶,扑通一声跪在了苏华检的面前,哭着哀求说道,“父亲,你去求皇上,求皇上饶了母亲吧,父亲,求求您了,父亲,您去求求皇上,跟皇上说是母亲的疏忽……”
“好了,起来吧。”苏华检冷然打断了苏瑶的话。
“父亲……。”苏华检向来对她和颜悦色的,突然如此冷然又带了几分严厉,苏瑶愕然,有些不甘心,想要再说话。
孙玉雪忙走了过去,跪在了苏瑶的身旁,扶住了苏瑶,对苏华检说道,“父亲,瑶儿她也是担心母亲,为母亲着急罢了。”
苏华检脸色脸色温和了些说道,“你起来吧,这件事,父亲心里就有数。”
说完,苏华检脸色凝重地看了眼苏老夫人,然后吩咐武妈妈与苏老夫人身后的单妈妈说道,“夫人精神不好,即日起去家庙静养,两位就过去打点收拾一下。”
精神不好,去家庙静养?
说得好听,不过是要把她送去家庙关起来!孙氏没有想到苏华检突然这么说,这一下子接二连三连番的打击,让孙氏觉得天都塌了下来,顿时失去了狼赤红了眼睛一把甩开了苏谦,看向苏华检,“去什么家庙?我不去,我精神好得很,我为什么要去家庙?”
苏斐与清宁依旧默不作声,也没有因为苏华检的话儿惊愕。
旁边苏华瑛与苏瑶,苏谦孙玉雪都很是错愕地看向苏华检。
唯苏老夫人没有没有惊讶之色。
“你过去静养一段时间,对你身体好。”苏华检道。
“不……。”孙氏摇了摇头,扭头一下扑到在了苏老夫人的面前,“母亲,儿媳不去家庙,您救救我。”
说完就砰砰地磕了三个头,一磕完,额头就有了红色的血丝。
“父亲。您不要送母亲去家庙,女儿求求您了。”苏瑶刚是被孙玉雪扶了起来,一下就跪了下去,哭着苦求苏华检,又是看向苏老夫人,“祖母,您劝劝父亲,不要送母亲去家庙。”
“你起来,你父亲自有决断。”苏老夫人看向苏瑶道。
见得苏老夫人一点都没有求情的意思,苏瑶又是看向苏华检说道,“父亲,您不要送走母亲,女儿求求您了。”
“祖母,父亲,不要送母亲去家庙。”苏谦也跪下了下去,求道。
孙玉雪也忙是跪下了下去,苦求。
“谦儿,瑶儿。”孙氏转身搂了苏瑶与苏谦。
母子三人顿时嚎天大哭哭成了一团。
“都给我起来,都收了眼泪,只是送你们母亲去家庙养养身子,你们哭什么?这家庙就在府里,你们随时都能去看她,有什么好哭的?”苏老夫人听得他们三人的哀哭声,大声道。
“祖母,不要,不要送母亲去家庙。”苏瑶紧紧地抱着孙氏,哭道。
这大户人家处罚犯了大错的人,才会送去家庙,母亲这进了家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外面又是把她传得那般的不好,前日母亲去定西侯的时候,她央了母亲出府了一趟,她带了帷幕,去了医馆,找了大夫给她诊了脉,那大夫说她有宫寒之脉。
若母亲再是去家庙,她的亲事,谁帮她操办,她的将来,谁会为她着想?
苏瑶紧紧地抱住了孙氏的手臂,转眸之间瞅得一旁云淡风轻地啜茶的苏斐与清宁,朝得两人的放心跪爬了一步,“大哥,您求求皇上吧,皇上最是宠爱你,你说的话,他一定听的,如此皇上不生气了,父亲就不会把母亲送走了,大哥,求求你了。”
求苏斐?清宁不禁笑了起来。
苏斐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道,“皇上的心思,哪是我们轻易动摇的。”
“大哥……。”知道这个大哥从来都是冷淡的,苏瑶忙看向清宁求道,“大嫂,你跟大哥说说,让大哥去求求皇上。”
清宁道,“我哪是敢过问朝堂之事。”
苏瑶看着两人,本事哀伤的脸上就带了愤懑,气一上来,就口不择言,“我知道你们怨母亲,可母亲是疏忽了,是无心之举,母亲她又不是朝堂命官,只是后宅妇人,这不过是我们苏家的家事,怎么会突然如此,是不是有人在皇上跟前谗言……?”
言下之意责怪苏斐在皇上面前谗言,语气之中也带了几分对皇上的不满,
清宁不由得微笑着看了眼苏瑶。
苏斐倒是纹风不动。
孙氏立即一把捂住了苏瑶的嘴。
苏华检猛然沉下了脸,厉声喝道,“瑶儿,住口。”
苏华检如此疾声厉色,吓得苏瑶顿时噤了声。
苏老夫人,孙氏,苏华瑛,孙玉雪,苏谦都大惊失色。
孙氏抬头看向苏斐与清宁,心里却是因为苏瑶的话,似是突然明白了过来一般,刚是太震惊了,所以没有想到这一茬。
孙氏脸色从白转成了青,然后又是成了白。
皇上没有过问,是因为苏斐与萧清宁两人没有回国公府,皇上这是给他们两人造势!
堂而皇之地给他们撑腰!
所以,他们昨日一回来,今日皇上就把旨意下了过来!
孙氏顿时觉得两眼发花。
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装病,病她个三月半年的,到时候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召了萧清宁回来侍疾!
“大哥,大嫂,瑶儿刚才太过激动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苏谦看向苏斐与清宁道。
“大哥大嫂莫要与她计较,她不懂事。”孙玉雪也跟着说了一句,然后看向苏瑶说道,“瑶儿,我先陪你回房吧。”
听了苏谦与孙玉雪的话,刚被苏华检吓蒙了的苏瑶也回过了神来,伸手扒开了孙氏捂着她嘴巴的手,含着泪水的目光带着怒火直直地看向苏斐与清宁,大声质问道,“是你们,是你们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是不是?让母亲受了惩罚还不够,还逼得父亲不得不把母亲送去了家庙?”
闻言,苏斐抬眸微微环顾了一眼在场的人,然后才落在了苏瑶的身上,目光平静如幽深的湖水,看了片刻,突然就微勾了下唇角,淡淡地说道,“惩罚她的是皇上,苏瑶,你的意思是要控诉皇上的旨意下错了吗?”
目光看向苏华检,稍微顿了下,“要送她去家庙是父亲,父亲就在这里,是不是被逼无奈,你亲口问问父亲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