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很美,尤其是在这芷山上,坐在寺中的净坛边,能够很清晰的看着夕阳落入山头,金黄的颜色暖洋洋的。
靠在丰延苍的身上,岳楚人微微眯眼看着那马上要坠落的太阳,许久未吱声,蓦地开口,“我想吃蛋黄。”
“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这变化有些许无常。
“我说我想吃蛋黄。你看看那太阳,像不像蛋黄,好想吃啊。”伸手指着那只剩下一半的太阳,岳楚人很认真的说道。
丰延苍轻笑,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一边道:“好好,你想怎么吃?水煮还是清蒸亦或是清炒?”
“煮的。不过我不吃蛋白,咱俩分工,我吃蛋黄你吃蛋白。”分工十分明确。
“好,谨遵命令。”答应的相当利索,丰延苍的态度十分好,便是脾气再古怪的人也发作不起来。
眯着眼睛笑得开心,岳楚人反手去摸他的脸,他也任她动作。
“若这路真按照老和尚的说法走下去,我可得做好准备。得接连的给你生四个孩子,不过还好,我依旧年轻。”四个孩子不算多,她还看到过生十几个的,那可真是大好的青春都花费在生孩子身上了。
“无论生多少,你都年轻。”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人听着便心头舒畅。
“那可不一定,得好好保养才行。你依旧年轻俊俏有风度,我若是变老变丑变矬,那可怎么办?”岳楚人转着眼睛,想的很多。
丰延苍忍俊不禁,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哼了哼,眼看着天边那最后一抹光消失,岳楚人长舒口气,“小苍子,有你真好。”
“嗯。”拥紧了她,丰延苍沉声回应,漂亮的凤眸里氲满柔色,那其中又荡漾着无尽的纵容与宠溺,情意绵绵。
当晚,某人果然大吃蛋黄。十几个鸡蛋的蛋黄尽数被她吃掉,剩下的蛋白尽数拨给丰延苍,吃的丰延苍都有些恶心了。
不想继续吃了吧,但岳楚人不依不饶,拿着往他嘴里塞,他也没法躲避拒绝,只得听话的吞掉。
“好吃不?依我看啊,待得九个月后生下儿子,你得胖一圈。”拍拍手,她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丰延苍有苦难言,笑着点头,“这是福气。”
笑眯眯的站起身,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挤,将他英俊的脸挤成小猪的模样,“真乖。”
无奈,任她蹂躏,这个时候,他绝对顺着她。
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那边丰延苍挪到软榻上喝茶,护卫陆续的进来把饭菜撤下,眨眼间屋子里又仅剩他们二人。
“小苍子,这都两天了,丰延毅可有动静啊?”溜达着,她精气神儿十足。
丰延苍微微摇头,“真有动静时,我会告诉你的。”
“这次可不准等我问了你才说哦,你这人就喜欢藏着掖着。”斜睨他一眼,貌似她发掘出了他诸多缺点。
“好,肯定改正。”喝茶顺着那感觉随时要吐出来的蛋白,丰延苍点头应承。
岳楚人继续来回转悠,蓦地眼睛睁大,“那时还说找个地方藏起来,你可寻着好地方了?”一步窜到丰延苍面前,她看起来身手灵活。
丰延苍微微向后仰着身子,一边看着面前转着眼睛的人儿,点点头,“寻着了,不过正在改造,毕竟之前的环境不太好。待得完工了,咱们就过去,正好你养胎。”
“在哪儿啊?”她确实很想知道。
“在别院的附近,一片竹林,气候很好,住在那附近的人都很长寿。”这个别院,指的是皇家别院。
“哦?如此说来,好像会看到太上皇哦。”丰兆天情况怎样她不知道,其实倒是很想知道他近况如何的。
“嗯。”点点头,给予认证。
“他近况如何啊?与发妻过的很好吧。”看着丰延苍的脸色,她也能猜出三分来。
“还好,不时的做些小动作,很开心。”平淡的话语带着三分讽刺。
“哦?他还是没死心是不是?唉,他也不瞧瞧,自从五哥做了那个位置,做了多少的大事儿。边关繁荣了不止两倍,随便找个百姓问问,都会说五哥的好。”身子一转在他旁边坐下,岳楚人轻叱。
“他不会想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输给了儿子。”注视着那幽幽的灯火,深邃的眸子划过三分凉薄。
“若是我的子女优秀,我肯定会很开心,那样就间接的证明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更优秀,才会生出那么优秀的子女。他或许是说一不二习惯了,掌握着一切,被人超越过去,他忿恨难平,不惜杀之而后快。”捉摸着,她眼睛也亮晶晶的。
“或许吧。”淡淡回应,丰延苍唇角的笑有些讽刺。或许无情会遗传,他很荣幸的遗传了丰兆天的无情,哪怕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歪头看着丰延苍的脸,岳楚人暗暗叹口气,“这么久没看见他了,到时咱们过去送一份礼物吧。”
“什么意思?”轻笑,丰延苍扭头看着她笑道。
“那龙鳞不错,龙乃天子,别人也没那个功德独揽不是?”便是丰兆天被软禁,也仍旧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早早解决,他那根刺也就拔了。
“确实不错,上选的礼物。”漂亮的凤眸流光溢彩,淡淡一笑,如此亮眼。
“别想那些了,我累了,抱我过去睡觉。”爬到他身上,岳楚人将脸凑到他面前,努力的眨着眼睛让他关注自己。
抱住她,丰延苍笑得温柔。一把横抱起,随后起身走向床铺。
在这护国寺住了五天,第四天二人与几个护卫还爬了一趟芷山。本来想爬到山顶,但山太高,实在担心岳楚人会累,走到半路被丰延苍给糊弄了下来。
结果她确实是累着了,吃了晚饭便睡着了,一觉到翌日太阳高照。
起床时丰延苍不在身边,兀自的洗漱一下走出禅房,院中,那个人站在树下,身边除了一行护卫外,还有一密卫站在一旁。
慢步走过去,脚步悄无声息,想吓唬一下他。
院中的护卫一瞧她那步伐和神态,也无人敢吱声,但却都瞧着他们俩。
在接近他身后还差一步时,丰延苍说话了,“想吃什么?若是想吃荤的话,要他们去山下买来。”
一听他说话,岳楚人兴致全消,撇嘴走到他身边,瞧了一眼站在一旁垂头的密卫,“怎么了,又有什么新鲜事儿了?”
丰延苍转头看着她,眉目间尽是温柔,“自然是好事儿,想必你会很喜欢听。不过咱们可以坐下来说,走吧,听我给你说,边等着早饭。”抬手揽着她的肩膀往禅房走,两人步伐一致。
在厅中坐下,岳楚人靠着椅背翘着腿瞅着他,等着他说给她听。
“他有动作了,就在今晚。”满身风雅淡然,他一字一句,满脸笑容。
岳楚人眨眨眼,“真的?他到底想做什么呀,不会是想灭了全府吧?”那这玩的有点大啊。
“他没那个本事儿,尚书府的人也不全是吃素的。不过,肯定会见血就是了。”淡淡摇头,他语气中不乏讥讽不屑。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迫不及待的想看了。”啧啧两声,这热闹决不能错过啊。
“明天吧,不急。”淡笑,他很淡定。
“诶?你说我到时去了该怎么表现呀?大哭一场还是晕过去?演戏我不太在行啊,否则就去做演员了。”坐在椅子上来回挪动着,她当真是迫不及待了。
“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全凭你开心。”对她没任何限制,他配合就是了。
两只手搭在扶手上,手指噼里啪啦不停的敲击着,她急得很啊。
皇城发生大事,礼部尚书岳志洲的府上发生了血案。
岳尚书一刚收入房中没多久的小妾突然发疯,持刀刺了大夫人,又刺了三公子。最后欲刺杀岳尚书,好在岳尚书躲得快,只受了些轻伤。
那发疯的小妾被护院制服,但据说被打的两条腿都断了,舌头也咬断了,和死了差不多。
此事发生在晚上,翌日一早整个皇城都知道了。宫里派来禁军围住了尚书府,皇上亲自派人调查此事,并将岳尚书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街口都是看热闹的人,禁军封住了整条街,百姓也进不去,只能在这街口看热闹。
接近晌午,两具尸体从尚书府里被抬了出来。那蒙住尸体的单子上都是血,便是站在街口都瞧清楚了。人群里发出惊呼声,而后议论纷纷。
府中,来自刑部的官员几乎聚齐了,这府中岳志洲的家眷都在,有几个女子哭哭啼啼,给这艳阳天罩上了一层阴云。
大厅里,一袭白色长裙的岳楚人坐在主座上,面无表情。旁边有几个官员在劝慰着她,无不讨好。
丰延苍站在大厅门口,刑部的官员围在他四周,连绵不绝的抒发自己的见解,大部分的说辞都很搞笑。将责任都推给了发疯的小妾,说她精神不正常,一切纯属意外之类的云云。
丰延苍但笑不语,岳楚人坐在那儿也都听得到,心里在笑,面上却仍旧无表情。
“勤王妃,您切不可过度忧伤。好在岳尚书无碍,只是受了些轻伤,休息几日便能痊愈。”一个不认识的官员滔滔不绝的说着,瞧着那官服就是刑部里的芝麻小官,话语表情中满是谄媚。
岳楚人点点头,“说的也是,死的那两个人我都不待见,死了就死了。我杀人无数,身边死几个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淡淡的说着,却是凉飕飕。
躬身站着的官员顿感脖子后面有冷风吹过,哪个不知道勤王妃的大名事迹,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如今一见,果然如传言中一般。
“那两具尸体我也没见着,你们可见着了?不如跟我说说,死的惨不惨啊?”斜睨了他们一眼,岳楚人心中暗笑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这问题怎么回答。若是回答死的不惨,勤王妃或许会觉得不解恨。若是说死的惨,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死的确实不祥和,不过已经归西了,也就没痛苦了。”一人斟酌着回答,一边瞧着岳楚人的脸色。
笑笑,岳楚人点点头,“果然啊,人间始有报应灵。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儿,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一瞧她面色,几个人心下安定了,看起来这勤王妃对那死去的大夫人和三公子没什么好感,那他们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话了。
“勤王妃所言极是,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亏心事,老天一定会给予惩罚。”
“对对,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说句难听的,这是活该啊。”
“都说死者为大,但也应当分为何种死者。诸如这般的,多死几次都是少。”
听着他们奉承,岳楚人忍不住的笑出来,真是有意思。怪不得都喜欢做有权有势的人,所有人都巴结奉承附和,感觉真好。
不时,被一众刑部官员围着的丰延苍走了过来,岳楚人挑眉瞅着他,四目相对,均知对方的想法。
“王爷,此事有下官等酌办,您与王妃回府休息吧。”围着岳楚人的一众人又跑到丰延苍身边,因为知道岳楚人不在乎甚至心中欢喜,他们的态度也来了个转变。
丰延苍淡笑,微微颌首,“也好。不过刚刚周大人说凶手近几日来经常出府,本王觉得这是一个疑点,或械得一查。”
“是,下官们定严查,请王爷王妃放心。”附和,心中却有疑惑,不是不在乎的么,为何又要严查呢?
“王妃,你有孕不适合在此久留,咱们回去吧。”满目柔色的看着她,他的语气亦是很温柔。
四周的人听闻不禁一诧,勤王妃又有孕了?
扶着椅子站起来,岳楚人长叹了一声,“人死如灯灭,还是不要太在意的好。只是可叹某些人命不该绝,而另某人要失望了。”
丰延苍抬手扶着她的腰,一直微笑着。四周的人则听得糊里糊涂,某些人另某人?指的是谁呢?
在一众官员的告别声中离开了尚书府,岳楚人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门匾,“你说这门匾还能挂到几时?”
漂亮的凤眸流光溢彩,“你的意思呢?”
“尽快撤了吧,我是真的不想再和这岳家扯上关系了。”亏得丰延毅自作聪明,以为这岳家是她的软肋?真是笑话。
“好。”丰延苍搂着她的腰,带着她离开府邸前。
尚书府的凶杀案发生的第二天,尚书府不知何故被禁军封了。府中的人尽数被清出来软禁,受伤的岳志洲也被看守起来。
此事在城中引起轩然大波,明明受损的是岳尚书一家,但又怎么被如同罪犯般对待?
接下来,又传出来惊人的消息,说那行凶的小妾与毅王府的管家有奸情。在行凶前几日,那小妾日日与毅王府的管家私会,杀人这事儿有可能是毅王府的管家指使的。
但一个管家与岳尚书能有何冤仇?于是乎,嫌疑很容易的转移到了那回城之后一直悄无声息的毅王爷丰延毅身上。
关于此事来龙去脉有多种版本在民间流传,沸沸扬扬,连街头那光屁股的娃儿都知道。
对于此事中没有参与却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勤王府也成了话题中不可或缺的一题,岳尚书府乃勤王妃的娘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被查封,勤王妃势必会受牵连。但听闻勤王妃又有孕了,不知这事儿会如何处理?毕竟勤王妃也不是普通人,为边关战事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不过也有不少满心期待的,或许勤王妃要被打入冷宫了。一些官员投机取巧的在这个时候各方打听勤王府的消息,勤王的态度。行了不少银钱为了与勤王扯上关系,贡献家族里的女性,取而代之,以求日后平步青云。
处于话题上的岳楚人自然是知道这些事,她又不是没有喉舌,自是能听来。同时觉得很可笑,娘家倒了她就会被打入冷宫?这想法忒的单纯。不论别的,就是她与护国寺坚定的关系,以及遍布各地的济世堂,她就倒不了。更何况她一手毒蛊秘术,谁人能撂倒她?真是笑话。
后宫。
精致的御花园中,岳楚人与阎苏安逸的品茶。
阎苏满身华贵,十分雍容。岳楚人着装简单,却无一不是精品。
“前些日子你交给皇上的瓶盏花已经送到毅王爷的手上了,他满腹委屈,皇上赐了许多宝贝安抚,这才使得他平静下来。”阎苏动手给岳楚人倒茶,虽是一国之后,但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能交心的朋友。
岳楚人眯着眸子唇角含笑,“那他可享受不了几天了。”
“他若是一直老实安静些,皇上与老七都不会理会他。但他不甘平静,鱼死网破也不在乎,那只能顺着他的意了。”阎苏淡淡的说着,对于丰延毅,阎苏完全笑看败者的态度。
“不作死就不会死,他自找的。”放下茶杯,岳楚人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犹记得初见丰延毅那时满身张狂,或许他没想过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张狂?接下来就疯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