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贪心……”蒙斯渍是开了口,声音沙哑的宛如裂帛之声般刺耳难听,“太贪心,便就是错吗?”
话落,染上了血丝的眼瞳随即闪过了一抹凄厉的悲伤。
水墨笑一怔。
“贪心便是错吗?”蒙斯醉看着水墨笑,视线因为眼中的湿润而模糊不清,“真的错了吗?”
这一次,沉默的换做了水墨笑。
蒙斯醉没有再说下去。
室内,陷入了可怕的沉寂当中。
许久许久之后,水墨笑方才收回了视线,然后,继续凝注着床上的女子,“若是认错可以让她好起来,那便是错了……”
蒙斯醉没有出声,只是眼角渗出了一滴泪。
……
蜀羽之一步一步地迈着仿若是千斤重的步伐走出了观星殿,随后,便看见了司予述站在了观星殿外,虽然神色平静,然而,却也难掩其忧色。
他停下了脚步,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
狼告诉他,应该是将永熙帝的真实情况告诉司予述的,可是,他的心却不愿意,不知为何的不愿意。
他可以在面对蒙斯醉的事情说出永熙帝可能会因此而驾崩之言,可是却无法在司予述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司予述也注意到了蜀羽之,抬脚往他走来,匆忙行了一礼之后便问道:“蜀父君,母皇如今情况如何?”
蜀羽之盯着她,沉默半晌,方才道:“陛下很好,并无大碍……”声音有些干涉。
司予述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眼眸微缩,随即攥紧了拳头,“母皇真的无碍?”
“太女是不信本宫吗?”蜀羽之沉声道。
司予述垂了垂眼帘,“儿臣没有,儿臣只是担心母皇。”
蜀羽之心里猛然流过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情感,“太女……太女的身子也应该好的差不多吧。”
“是。”司予述道。
“如今陛下虽然没有大碍,但是恐怕也要几日。”蜀羽之继续道,神色当中已经寻不到任何的异样,“太女的身子若是好了,便回朝吧,好好替陛下看着朝政。”
司予述审视着蜀羽之会儿,方才道:“儿臣会尽好儿臣的本分。”
“这就好。”蜀羽之缓缓说道,又沉吟会儿,随后方才继续说道:“太女,本宫知道不管是你还是三皇子心里都介怀着陛下对二皇女的处置,可是本宫可以拿性命担保,陛下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未曾对不起你们,更未曾对不起全宸皇贵君,她所做的一切决定,没有人比她更加的难受与伤心!本宫恳求你莫要被眼前的一切蒙蔽了你的眼睛,更莫要被这些怨愤,困住了你的心!你是大周的太女,你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念头一个想法,都是关系到大周江山的兴衰存亡。”
司予述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心里已经惊起了惊涛骇浪,她看着蜀羽之,眼底有着颤抖。
母皇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蜀父君,母皇究竟是什么病?!”
“正如殿下所知道的,只是普通的风寒之症罢了。”蜀羽之神色淡淡,“说到底也不能算是病,而是累了,她只是累了而已,太女,你该担起自己的责任,让陛下,让你的母皇喘口气。”
“可是……”
“本宫还有事情,便不陪你说话了。”蜀羽之打断了她的话,“陛下身边有凤后和豫贤贵君照顾,太女还是先回府,明日,朝堂上定然需要太女坐镇,太女便好好准备吧。”
说罢,不等司予述开口便起步离去。
司予述转过身盯着蜀羽之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的范围之内,她方才收回,转而望向了眼前这座威严深沉的交泰殿。
仿佛此刻,这座威严深沉的殿宇中还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沉郁之气。
母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予述在远处又站了许久,然后收回视线起步离开,步伐比之方才来之时还要匆忙紧张,然而还未走多远,她便猛然停了下来。
眼角的视线瞥见了旁边宫道的拐角处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谁!?”司予述厉喝道,目光如刀芒一般扫向那身影隐秘之处。
沉默会儿,并未有人出来。
“再不出来便别怪本殿唤来侍卫!”司予述又厉喝道。
话落,须臾后,便见一身着宫侍服饰的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头压的低低的。
司予述声色竭力,“你是哪里的宫侍,为何在交泰殿附近鬼鬼祟祟的!?”
“奴侍……奴侍……”那宫侍低着头,声音惊慌,“奴侍不是……”
“若是连话都说不成,那舌头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司予述怒声道。
那宫侍闻言浑身哆嗦了一下,随即猛然抬头看向了司予述。
司予述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眼眸随即一眯,“是你?!”
她认出了眼前之人,虽然记不清他的名字,可是,却认得这张脸。
她如何会忘记一个在观星殿焚烧纸钱之人?!
程秦愣了一下,随即双膝跪地,“太女殿下,奴侍并不是鬼鬼祟祟,奴侍只是……只是担心大师……”
司予述许久未曾见到程秦,若不是现在见了,她几乎忘记了宫里面还有这个人,“你是大师身边的宫侍,不在佛堂带着跑到交泰殿这边做什么?!担心大师?本殿看你是另有目的!”
“不是的……不是的……”程秦惊惶道,“太女殿下,奴侍真的是担心大师所以方才过来得……大师得到了陛下晕倒了的消息便匆忙赶来……当时大师的脸色很难看……奴侍担心大师会出事便跟着过来……可是奴侍进不去,甚至连靠近都靠近不了……太女殿下,奴侍真的只是担心大师……”
司予述本就心里压着事情,虽然猜疑程秦的行为,只是此时也没有心情处置她,若只是一个寻常的宫侍倒是可以直接处置,可是此人却不是说处置便处置,“大师在交泰殿内陪伴母皇,若是有事,自有交泰殿内的人照看,无需你来操心!若是本殿没有记错,当初大师说过往后会让你安分守己,少在宫中走动,而本殿也记得,你之所以一直呆在宫中便是为了替本殿的父君抄经念佛,你如今这般举动,可是不将大师和本殿的话放在心上?!”
“奴侍没有……”程秦的脸色有些发白。
司予述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若是没有便立即给本殿回你的佛堂!”
“是……是……”程秦连连称是。
司予述不再看他转身便继续离开。
“太女殿下!”这时,程秦却叫住了她。
司予述转过身眯起了眼。
“太女殿下,观星殿着火一事真的与奴侍无关,奴侍自从上次之后便没有再去过了。”程秦像是一鼓作气似的说道。
司予述脸色倏然一变,面容也开始阴沉起来,“你说什么?!”
程秦见状,神色旋即一愣,“几日之前……观星殿走水……太女您不知道吗?”
司予述闻言,面容上的阴沉之色更浓。
她是不知道这事!
……
三皇子府内
司予述呆呆地坐在了床边的暖塌上,双手环着曲着的双膝,侧着头,凝望着窗外已经凋零了的树木,淡淡的夕阳落在了已经凋零的枝头上,显得更是孤寂凄凉。
自从那晚从宫中回来之后,除了陪伴李乐的那些时候,其他的事情,便都是这般魂不守舍的。
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即便脸上平静无波,但是周边的空气却还是感染上了悲伤的情绪。
忽然间,平静的室内响起了一道低缓的声音,“琝儿。”
司以琝并没有立即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而是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了第二声轻唤传来,他方才回过神来,然后,转过了头。
“皇姐……”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很久未曾开口一般。
司予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弟弟,心头泛起了阵阵微疼,这几日他都没有去太女府,因为派人来说过他要多些时间陪李乐,她便没有多想,没想到……
她缓步上前,做到了他的身边坐下,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像是对待孩子一般,“为什么不告诉皇姐?”
司以琝看着她,眼睛泛起了一股酸涩,即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是他却明白了她其中的意思,那日从宫中出来之后,他便严令制止冷雨将这件事禀报司予述,而之后,皇姐一直都没有来找他,他便相信,宫里面的人,也是不想那件事被皇姐知道。
“皇姐……你也来骂我吗?”
烧了观星殿,后悔吗?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只是知道这几日,他的心,一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他不想皇姐知道这件事,除了不希望皇姐如他一般伤心,便是害怕皇姐会如同那晚的那些人一般责骂他。
那是父君的寝宫,几乎是这世上唯一证明父君存在过的东西!
司予述笑了笑,却难掩心疼之色,“我为什么要骂你?”
司以琝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都知道了。”司予述继续道,“琝儿,为何这般傻?”
观星殿一事宫里面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一个人一定知道,那便是内务府的总管章善,即便她一开始不愿意,但是最后还是在她的要求之下说了。
一五一十地说了。
司以琝红了的眼眶当中泛起了晶莹,“皇姐……为什么她可以这般的狠心?”
“傻瓜。”司予述缓缓道,“你真的以为母皇会那般对待我吗?”
司以琝一愣,泪水在眼眶当中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