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开始渐渐阴沉了下来。
方才停了没多久的雪花便又开始零零落落地飘着。
寒风继续肆虐。
交泰殿
御书房内,炭炉内的炉火烧的正旺盛,因外面天色暗了,房间内已经点燃了烛火。
永熙帝从辰安殿回来之后没多久,李浮便前来求见了。
如今李浮已经从工部调到了礼部,不过职位却并不高,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罢了,不过官职的低对于她负责招待西戎国使团一事并没有障碍。
因为她是三皇子,太女同胞皇弟的妻主。
“……据沿途州城的禀报,目前西戎国使团在密州,依照行程,她们足以在陛下寿辰之前来到京城。”李浮将最新的消息禀报永熙帝,“如此一来,西戎国使团是必定会出席陛下寿辰当日的寿宴,琝儿便不可能避开她们。”
“来使你可认识?”永熙帝问道。
李浮摇头:“根据名单上的使节名字,臣并不认识。”
这话的深意便是名单上的名字和实际上的人未必便是同一个,而且这份名单也只是标出了主使节还有副使节,并非将所有随行人员都标明。
而出使他国不管在那个朝代都不可能真的做到坦坦荡荡。
李浮如今最为担心的便是在这一次西戎国的使团之中有专门针对司以琝而来的人。
“你觉得宗哲景遥可能会来?”永熙帝眯眼道。
李浮却肯定否认:“不。”
永熙帝挑眉。
李浮沉吟会儿,方才继续:“臣虽然不敢肯定琝儿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可是臣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为了琝儿而冒险前来,她很清楚若是她来,一旦被陛下发现,她将会有去无回!”
永熙帝倒也没有否认她这个判断,若是宗哲景遥真的在乎她儿子,便不会这般多年一直没有动静,尤其是在上回被她截杀了她的人之后。
她是帝王,比李浮更加的明白宗哲景遥。
“朕会下旨在寿宴当日男女分席,如此琝儿便可以避开西戎国使团的人。”永熙帝缓缓道。
李浮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此次是陛下四十整寿,依着规矩是要大朝贺的,若是……”
“自然是朕的寿宴,自然由朕做主!”永熙帝打断了她的话。
李浮闻言,心也便安了,“是。”
“琝儿最近的情绪如何?”永熙帝看了看她,随即岔开了话题,便是她一直很清楚儿子的情况,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李浮回道:“琝儿表面上没有什么,只是他心里仍旧是十分担心。”
永熙帝蹙眉沉思会儿,“好好照顾他。”
如今,她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李浮的身上。
“是。”李浮应道。
……
十一月的朝堂,除了西戎国使团即将到来之外,还有一件事在朝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反响,那便是永熙帝着手调动军队。
从东南以及西南调军前往西北。
虽然所调的军队不算是很多,但是加上西北的几十万大军,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往常也只有在西北出现大战事方才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在西北布防。
这一举动便是在西戎国大军压境之时也并未出现过,如今西戎国已经撤军永熙帝反而开始调军,不免让人难以猜测到永熙帝的心思。
是单纯的防备还是想狠狠地给西戎国一击,以还其大军压境一事?
对于此事,御史台的御史曾经以大周方才经历了东边大战,不宜再醒战事唯有上折子劝谏过,只是永熙帝却留中不发,既不训斥上折子的御史也没有回应。
这让朝中大臣更加无法摸清楚永熙帝的心思。
……
调动军队一事自然无法瞒过兵部,而作为兵部尚书的白瑞,便是最为清楚具体调动的人之一,对于此事,除了有着和其他朝臣一样的忧虑之外,她更多了另一项忧虑,那便是蒙君怡。
西北军队增加,那便是说蒙君怡手中的权利也增大了。
虽然她有一个嫡亲妹妹在西北,可是白薇主管的还是西北新三城,而且掌管的也是内政,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白薇的确对蒙君怡有着制衡作用,可若是蒙君怡一旦起了其他心思,那十个白薇也控制不住她。
若是在从前,白瑞或许还没这般担心,只是这一次礼王出事之后,朝堂的风向也有了隐隐的转变,尤其是在后宫传出永熙帝对豫贤贵君的态度之后,更是如此。
豫贤贵君重新受宠,礼王如今又住在宫中,这种情况之下会发生什么,真的难以预计。
白瑞也曾想过全宸皇贵君归来,永熙帝不至于会为了豫贤贵君而将全宸皇贵君弃之不顾,可在另一方面,全宸皇贵君失踪多年,这般多年的隔阂不可能不造成任何影响的,陛下如今对全宸皇贵君的万千宠爱或谢是因为失而复得,随着时间的流逝,谁也无法保证永熙帝的心还是在全宸皇贵君身上。
豫贤贵君并未因为全宸皇贵君的归来而失宠,反而更加的得宠,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豫贤贵君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轻。
不管是为了白家还是为了儿子,白瑞都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一日下衙之后,白瑞便前去太女府,目的是接前去太女府看望儿子的自家正夫,而实际上,便是想听听司予述对于此事的想法。
在处理和司予述的关系之中,白瑞也是极为的小心谨慎,在朝中谨守君臣之礼,在私下也是甚少接触,即便如今在所有人的眼中白家已经和太女紧紧连在一起,但是白瑞却还是谨守着这些规矩。
白家起于微末,没有其他大家族的底气。
而如此行事作风,只要太女顺利登基,白家必定能够渡过帝位更替之后的动荡。
……
白瑞到了太女府之后便被管家领去了书房了。
而在白氏的院子中,白家正夫却是哀声连连。
他虽然是奉了妻主的命令而来的,不过来看儿子也是他一直想的,身为父亲,对于儿子嫁给太女如此长时间却一直未孕十分忧虑。
白氏听了父亲一整日的唠叨心里虽然难受,可却也明白父亲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对于孩子上面,他也是着急,可便是没有,他也没法子。
“要不父亲在外面给你找个大夫?”白家正夫看着儿子眼底的忧伤,心里也是极为的心疼,“前些时候你外祖父那边遣人来说他们那里有个不错的大夫……”
“父亲!”白氏打断了父亲的话,“孩儿已经请太医院的太医看过了,便是御医也同样看过,都确定孩儿的身子没问题,孩儿若是找其他人来看,这不是告诉所有人孩儿不信太医院?若是被母皇知晓了更是不好。”
白家正夫也并非那等不懂分寸之人,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也是,是我魔怔了,只是弗儿,你这般一直下去也总不是办法,你若是一直没孩子不但对你不好,对太女更是不好,如今礼王虽然没了正君,可是她却是有个女儿,如今孩子还养在宫中,这样和陛下日夜相处的,陛下难免会偏爱一些,你看看你母亲便知道了,在对待你和你的那些姐姐上面根本便没有多少心思,可是对于孙女却是极为的疼爱,这便是人家老人所说的隔辈亲。”
“父亲你放心,若是到了明年孩儿也怀不上,孩儿便会想其他办法。”白氏握着拳头,一字一字地道。
白家正夫看着儿子,心里还想说什么,只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而此时,在书房中,也是一片沉默。
白瑞首次完全坦诚了心中想法,为的便是希望司予述能够提高警惕。
司予述面色并不算是难看,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道:“母皇调动军队往西北也不算是不妥,如今西戎国虽然撤军,但是难保不会有其他的诡计,在西戎国使团来京的这段时间调动军队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着办下去蒙君怡手下的军队便会更多。”白瑞正色道。
司予述微微垂下了眼帘,并没有回应,只是拳头却紧紧的握着,许久之后,方才抬起眼帘开口,“白大人,这件事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
“太女……”
“但有一点,本殿却是可以肯定。”司予述眸子内闪烁起了寒芒,“不管母皇心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心思,都不会任由蒙家坐大。”
白瑞眯了眯眼,对于司予述的想法是认同的。
司予述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本殿倒是真的希望蒙君怡在这时候动些其他心思。”
白瑞面色一变。
“若是蒙君怡在这时候动其他念头,那不管是她还是礼王,都会万劫不复。”司予述缓缓说道:“对礼王,母皇始终狠不下心,可是在大周江山面前,她却会!”
白瑞心里泛起了寒意,“太女殿下的意思……”
“白薇大人在西北也不短时间了。”司予述缓缓说着,声音不轻不重。
白瑞面色变得更加的难看,“殿下,若是被陛下知晓……”
“母亲。”司予述打断了白瑞的话,也改变了称呼,“若是一丁点危险我们便退缩了,那将来要面临的危险便更多。”
白瑞看着她,久久不语。
司予述也没有继续,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瑞方才低声溢出了一句话:“我明白了。”
司予述唇边的微笑渐渐扩大。
屋外,寒风肆虐的更加疯狂。
当夜幕完全降临之后,永熙帝的轿辇到达了流云殿。
蒙斯醉领着宫侍在大殿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