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医生。 。。”病床上的周瑾芸，依旧蒙着双眼，芊芊黑发披散在枕头边上，映衬着她白皙近乎透明的肌肤，“死。。。是什么样子的？”

“就跟睡着一样，一会儿麻醉了你就明白了。。。”缪文琦一边准备着手术前的工作，一边和她开玩笑道，事实上到了这份上，后悔也好，害怕也好，都无济于事了，能做的，就只有放宽心去面对了。

“这样啊。。。”周瑾芸听到了小推车的轮轴声，想必是护士带来了手术的麻醉药，“以前我总是害怕，自己睡着了就会醒不过来。。。”

“别胡思乱想了。。。”缪文琦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放心睡吧，时间到了，我会叫你起床的。。。”

“那。。。这次说好了哦。。。”周瑾芸笑了笑，“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你，一定要把我带回来啊。。。”

“病人要准备术前麻醉了~~~”

午夜过后，天就会一点一点亮起来。。。

缪文琦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设备上的显示屏，好似一座雕像。。。

马拉松式的手术已经持续了将近十个小时，无时不刻都高度紧张的神经绷得他脑袋发疼，不过他却并不想试图去缓解这份锐痛，因为这样一丝丝的疼痛能够让他继续保持清醒。

手术室里还有王旺以及几名外籍医生，虽然都很担心缪文琦的体力，但没有人敢在这个手术最关键时刻，发声打扰主刀医师。在电子显微镜的帮助下，病人本就方寸间隔的脑部被放大到了阡陌之距，手部任何微小的动作，稍有不慎，都会造成相当可怕的后果。

说好了！我一定！要带你回来！

数墙之隔的等待室里，张璐琪攥着拳头，一心想着周瑾芸，以至于感受不到周围任何动静，任由手机在包内震了又震。。。

“噫。。。还是没人接。。。”叶静不由叹了口气，不甘心地看了眼屏幕上奄奄一息的电量，“快没电了。。。”

“用我的吧~~”玲儿担心叶静会因此回寝室充电，赶忙贡献出了自己的手机挽留她，“换上卡就能用了。。。”

“喔哦。。。”叶静也没多想，便关机取出了手机卡，然后接过玲儿的手机，将卡塞了进去，“ok，开机了。。。哦，好多电，谢啦。。。”

玲儿愣了愣，继而自嘲地笑了笑，无论把叶静想得多简单，也仍然无法百分百够到她那份让人不意浅笑的单纯。

叶静蜷缩在暖气边，手机屏幕的亮光映衬着她脸上残留着的泪痕。上一秒还在为自己与爱人失之交臂而痛苦，这一刻却又异常忧心地关切起尚在手术中的学姐了。

屋内的飞絮让玲儿觉得有点样，想把脸靠近肩膀蹭痒，却触摸到了衣服上一片温润的湿渍，那是叶静方才的眼泪****的，依稀间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味。

“小静。。。”玲儿朝叶静挪了挪身子，更靠近叶静，也更靠近暖气，分不清身上丝丝流淌着的暖意究竟来自两者中的哪一方，“学姐的手术应该很紧张吧，怕是，不方便总这么电话催促吧？”

“呃。。。”叶静哑然，不禁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说。。。说的是呢。。。”

说来奇怪，哭过一场后，叶静本以为自己会很难面对玲儿，然而实际上，当眼泪不再溢出的时候，叶静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就像江涛他们三人曾经带给自己的那份可靠一样，是一种收获知心好友的可贵信赖。面前的玲儿，似沙漠中的一片绿洲，似孤海外的一方港口。

头一回，叶静待在玲儿身边，不再局促得耳红心跳，不再有那种不知道眼睛该看哪儿的顾虑。就这样，很平常地，很安静地和她在一起，呼吸着屋内温热的空气，聆听着寂静无人的食堂里，每一丝响动。。。

“那个。。。”暂时放下学姐的事情，叶静忽然想到，“我们在这儿待多久了？”

玲儿嘟嘴笑道：“手机都在你手里，你不会自己看看么？”

“哦，说的是呢。。。”叶静说着瞄了眼手机，惊呼道，“吓！那么晚啦！这。。。点名怎么办。。。”

“你是说宿管会的例行查房？”玲儿掩嘴笑道，“放心吧，今天是平安夜，没人会准时回寝室乖乖睡觉的，就算是校方的活动，结束也要到后半夜了。”

“是。。。是呢。。。”叶静想到刚才的话剧也弄到很晚才结束，而一想到话剧，又不禁想起了陆晶莹，难免又是一阵惆怅，“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玲儿怕叶静又伤心，赶忙自顾自连上了校园网，挑出同学们在平安夜最新上传的视频逗她道：“哦，你看，你的话剧片段，那么快就有人上传了哦~”

“哈啊？”叶静多少有些在意，可又想到肯定会在视频里看到共演的陆晶莹，又不免有丝犹豫要不要看，正踌躇间，却不经意间发觉玲儿原本欢畅的表情兀地凝固了。

“怎么了？”叶静凑过去关切地问道，无意间瞥见了手机上，画面定格在表演时，罗密欧拥吻朱丽叶的那一刻。

恍如隔世。。。

“你。。。你干嘛要亲她啊。。。”玲儿噘着嘴，像是有点生气的样子。

“呃。。。”叶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一女生抱着人女孩子亲吻是个什么缘故，只得胡扯道，“那。。。那个。。。因为平安夜嘛。。。”

“平安夜的特别福利？”玲儿微微皱着眉头，手指不停拨弄着手机触摸屏，表情就像个放学回家，发现自己的玩具被弄坏了的稚童那般纠结。

“有。。。有什么好奇怪的。。。”叶静深怕玲儿继续追问，赶忙掩饰道：“你不也亲过我么？”

“啊。。。”玲儿娇俏地白了她一眼，“那能一样么？我那是。。。那是。。。”

“是什么？”叶静傻乎乎地追问道。

“哎呀。。。”玲儿被逼得羞红了脸，一甩手急忙道，“反正就是不一样呗！”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呢？

一种是玩笑，一种是真情？

一种是喜欢，另一种。。。是爱么。。。

“哎，算啦。。。”叶静不由叹了口气，“都已经过去了。。。”

“还没呢！”

“咦？”

玲儿一语似要惊醒梦中人一般，在叶静心头狠狠地撞了一下，准确的说，是她那句还没结束的言外之意，勾动了叶静心底那份已是薪薪熄火的意有所指，让她在虚无漂缥缈，六神无主之中，又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平安夜还没结束呢！”玲儿说道。

“啊。。。原来。。。是这意思啊。。。”叶静自叹为何反复于往昔的心路，让自己总是得不到解脱。。。

“所以，平安夜的福利还得继续吧？”玲儿出其不意地扑到叶静跟前，像只撒娇的懒猫一样依偎在她怀中，“那你。。。也可以亲我一下吗？”

姣好的红颜，迷人的眼瞳，在昏黄的照明下，玲儿的肌肤显得似玉般细腻。拥在怀中，呼吸间都是她发丝间的清香，似棉被一般温软，浸透着阳光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想收拢双臂，将之紧紧抱住。

“你。。。呃。。。”叶静的视线再也离不开玲儿，仿佛越是接近，越是会被她身上的香水味儿牢牢拴住。原本的罔顾左右，换成了如今的促膝相望。眼前的玲儿愈发显得低眉顺眼，娇憨可人。。。

“一直是我亲你，难得的平安夜，这次换你亲我呗？来嘛~~”玲儿说着闭上眼，抿着嘴唇朝自己指了指，“亲这里~~”

不经意的玩笑，承载着我执着的专情，无心的一丝接触，则是我一生美梦的所在。总是幻想你对我心有所属，总是梦想你我花前月下，只因痴痴单恋着你，我无悔这般傻傻的白日做梦。。。

因为，我眼中只看得到你。。。

飘着雪花的平安夜，其实应该。。。很浪漫。。。

轻轻碰触的一瞬间，玲儿窝心得想要叫喊，没想到稍稍松口，不经意间又是一阵温柔的抚摸，于柔唇贝齿间，轻轻散开去，好比一头栽进柔软的沙发，所需要的，只是放轻松，全心全意地去享受这一份惬意的美妙。。。

雪花，烛光般地轻轻闪耀着月亮的光泽，静悄悄地没入大地，化作一朵殷殷水花。

“小静？反正寝室门都关了，要不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呗？”

“哪里是过夜。。。”女孩儿抬头看了看窗外，“不久。。。天就该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