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全军的呐喊声,随后而来又是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文人的一张嘴,死了也能说活。他真敢说,十日奴酋就能来?如此天气,能来才见鬼了。”
殷复声并不理会此种讥嘲,从地上抱起一个木匣子,继续道:“我们当然会赢。因为,我此来,不仅带来了浩荡皇恩,还带来了克敌制胜的法宝。”
士兵一听,有法宝,不由精神一振。
在场将士们皆纷纷探头往殷复声手里窥视。
殷复声指着木匣子道:“此中乃天机。所谓天机,就不可泄露。呆会儿,你们每人从中取一张纸。当下拆看,其中机密牢记心中。你们每个人拿到的机密,或同,或不同。看过后,立刻把它吃了。不许示人,不许乱言,更不可窥视他人纸上之机密。而且,此机密只有众军士知晓,将官一率不知,若有士兵擅自将其告知将官者,立斩!若有将官暗自询问者,举报者赏,被报者杀!此间关系我军胜败,万望所有人,慎重对待。”
说着,殷复声睥睨身后的将官们。
“嘁!谁稀罕知道。故弄玄虚而已。打仗考的是真本事,搞这些把戏……,到时候不管用,再看你怎么解释罢。”
这回,殷复声瞧了个正着。说话之人,正是祖大寿。
祖大寿也不避目,正面迎接殷复声的目光,并扬起了眉毛。
殷复声淡然一笑,也回敬了他一个飞眼。
……
经过殷复声当众讲解威吓之后,四个军卒抱起木匣子分别从四个方向走到士兵当中,士兵们挨个从中抽取纸条。
一个士兵抽出纸条,捂在手里,低头一看,不禁满面惶恐。只打了个愣神儿的功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纸条塞进了嘴里,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随后,两下偷摸看看,好像生怕有人看见他纸上内容一般。
*****
从兵营出来,天色已经不早。
接下来两日,殷复声又去了闾阳驿和镇武堡。和在广宁军中说的一样的话,还是一样的程序。
事情办完,殷复声默默地站在广宁城头,远眺东方。心想自己此来时间紧迫,王化贞又笃信小人,偏偏他又没有半点儿实权。如此境地,也唯有此计或可一试。
殷复声轻叹一声,“我尽力了。”
……
到了第四天,殷复声原本计划去西平堡的。不过,刚要出门,却听俞驿丞说,说孙得功回来了,他老远看着,像是刚从后屯回来的样子。
回来啦?不行,我得去盯着他的梢。
殷复声遂放弃了去西平堡的计划,转而夺门而出,直奔巡抚衙门。
孙得功这次抢劫商队,那是一帆风顺。带着他最亲近的二十来人,刚到了山头,就成功打劫了两波小商队。
紧接着,便有一行大的商队浩浩荡荡地沿山道而来。
打探之下,这是山0西介休范家派来的商队。
孙得功听说过范家。
据说,连努尔哈赤都对范家都礼让三分。因为,范家的商队从来没有延误过给后金送粮,即便,关卡查的再严,其他商队运不来,范家却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可以说,范家是后金最为稳固的粮草供应源。
今日一瞧,怎么就遇见了范家的商队呢?孙得功有点儿犯难,究竟是劫还是不劫呢?
最后决定,他还得劫。万一要是劫不够粮草,回去王化贞说他私吞了,管他要,他可上哪儿找去。再说,还有个殷复声,总是对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孙得功隐隐觉得,殷复声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劫!
反正范家也不知道是我打劫的他们。抢完这个,这么多粮草,我就能回去交差了。
孙得功随即下令,杀光商队的人,一个不留。
抢劫完,孙得功凯旋而归。
原本得意洋洋的他,回城走在街上,却忽然听人相互议论。
“听说鞑子在山上抢劫商队啦!把人全杀了!”
“真有此事?”
“不知道,前几天从山上传下来的。说山上的路都让血给染红啦!”
“真不是人呐!”
“不是人啊……”
……
孙得功一惊,小声问身边儿人,“怎么回事儿?不是都检查了,没有活口吗?”
亲兵也不知道。
其实这消息是殷复声算着日子,早就在城里传开的。他料想,孙得功定会杀人灭口。
范家后边儿的商队听说了消息,皆不敢再上山。纷纷留守广宁城内,等着范家的人回来,好打听消息。
结果,范家的商队一去不返,倒是鞑子杀人的消息,越传越厉害。
商人们由此泛起了嘀咕,“唉,连范家都被抢了,那我们这些人……”
“算了算了,还是保命要紧啊。”
商人们聚在一起,干脆都把粮食贱卖给了大明官府,然后打道回乡了。
孙得功看见几个返乡的商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坏了。
努尔哈赤还等着粮草呢。
不行,见王化贞交令后,我得速速写封书信,将此事告之。以免他日怪罪到我头上来。
孙得功心里起急,脚下的步子也迈得飞快。
王化贞见到孙得功,见他虽是大帽子挡着,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到光秃秃的两鬓,就不禁失笑。
孙得功顾不得旁的事,急忙讲诉前情,说的天花乱坠,跟大战了后金军三百回合一样。
说完之后,王化贞也是大加赞赏。也不知抢劫个商队,有什么好赞赏的。
“好啊,总算是得来了粮草,也不枉你,剃了一回头。你呀,这些日子就在你游击府里呆着吧。等头发长出来点儿,再出来见人。”
“谢大人。”孙得功眼珠一转,问道:“大人,方才末将进来时,见您愁容满面,难道近几日有何烦心之事?”
听孙得功这么一问,王化贞当即倒起了苦水。“哎呀,你不知道啊。那个状元,他又出了个主意,说是只要计成,建虏可破。”
孙得功闻言,眼前一亮,急忙追问,“大人,是何计策?”
“我愁就愁在这里。他非说,此计必须机密。除了他知我知,任何将官不得知。得功啊,你素来知道本官。本官一向开明,无事不与你等诸将相谈。这突然叫本官守口如瓶……,啧啧啧,这话憋在肚子里是真正难受啊。”
孙得功暗自揣测,不知殷复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行,怎么也得给他套出来。
“大人,末将您还信不过嘛。您要憋的难受,不妨告诉末将。末将也好与大人参详参详。”
王化贞摇摇头,“那殷状元反复叮嘱,此机密不得外泄。”
“大人,您方才说将官不得知,难道,士兵知晓?”
“是啊。为此,本官还特令,将官不得询问,问者立斩。”
“啊?竟有如此严重?”孙得功越想越不对劲儿。该不会是刻意瞒我的吧?
越不让知道,就越得知道。
“大人,看您如此烦心,末将不忍呐。要不这样,大人只当末将不在这儿,您一个人自言自语罢了。呃,末将也保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这衙门,就什么也不知道。”
王化贞本来就不是个守得住秘密的人,如今再受孙得功一再撺掇,更是嘴痒难耐。
一听这话,当即,牙一咬,“唉,你乃本官之心腹,告诉你,和与我自语也并无不同。好!”
王化贞一拍座椅扶手,要将殷复声之计告于孙得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