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京城,殷复声一过山海关,就吩咐车夫不走官道,该行小路。
然后,再兜个圈儿,再换行官道。
一路上兜兜转转,连车夫都被绕蒙了。
“我说状元公,咱这是要干嘛呀?”车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忍无可忍,开口问道。
“你只管驾车,闲话莫问。”车内传来殷复声懒懒的声音。
车夫瘪瘪嘴,嘟嘟哝哝的,“回京受封,还这么不紧不慢的。牛人就是牛人,和正常人都不一样。”
好不容易七拐八拐的绕回京城,在京城外头,殷复声愣是不进城。要在城外过一夜,次日进城。
车夫心说可能是这状元公想好好准备准备,毕竟是去见皇帝嘛,这也正常。
谁知,殷复声特意算准了时辰,到城门将关之前,一个人乔装改扮,悄悄入城。
避开喧嚣,也就是避开锋芒,避开那些个嫉贤妒能的老腐儒。
入城之后,殷复声直奔午门,收拾好衣冠,在宫门外候旨听宣。
得知殷复声已经回京,人就在宫外候旨,小皇帝朱由校也是十分高兴。当即就要宣他入宫。
大太监魏忠贤冲传话的小太监暗扫一眼,小太监授意,并没有立即起身传旨,而是好像没听见朱由校的旨意,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魏忠贤目光微烁,弓腰小心道:“陛下,您是真想重用殷状元吗?”
“嗯?忠贤,你这话何意?如此人才,朕当然要重用了。”
“老奴斗胆,不知陛下欲封状元公何官职?”
“呃,此事还需与百官商议之后,才能定夺。”
“呵……”魏忠贤皮笑两声道:“陛下,老奴觉得吧,您要真想重用殷状元,还真不能跟他们商量。”
朱由校一怔,扭头看着魏忠贤,“喔?”
“陛下要是和群臣商议,只怕结局会与上次擂台比武之后一样,最后不了了之啊。”
朱由校闻言不禁疑惑,“不能吧……,这次,殷复声奇功一件,理应受赏。”
“陛下,难道上回擂台比武,大败朝鲜武士,就不算奇功吗?最后,还不是只封了个衔虚而已。”
“嗯……”朱由校闷声点头,“那,忠贤,依你看,朕当如何?”
“陛下,您要想封殷状元的官,就不能等明日,趁百官不在,陛下一道旨意下去,封了殷状元,量也无人敢再说什么。”
朱由校眼睛先是一亮,很快又恢复了愁容,“不行啊。朕若是不与那些大臣商议,只怕日后有的烦了。再说,殷复声屡立战功,乃不争的事实。朕决意要封他的官,他们能有什么理由反对?”
“陛下,他们当然不会反对您封状元公的官。老奴只是担心,他们会把状元公推去一些可有可无的地方,比如……,推到南京礼部去,若是那样,殷状元可真就屈才啦。”
“他们真会如此做?”
魏忠贤瘪着嘴点点头。
朱由校沉思片刻,“朕要是现在拟旨封了殷复声……,不行不行,科道那些人,还有那几个阁臣,肯定没完没了。”
“陛下,您封状元公一个小官儿啊,他们不就没话说了嘛。”
“小官?朕不是才说了要重用殷复声的吗?就封了七八品小官,那还不如明日上朝与他们一辩呢。”
朱由校鼓着腮,显得有点儿不大高兴。
魏忠贤并不慌张,微微勾起嘴角,“陛下,有些官职,品级虽小,可作用大呀。”
朱由校眉头一皱,心说还有这样的官位吗?
“陛下,您可以安排殷状元去六科就职。”
“六科?!”朱由校似乎明白了,眉头渐舒。
《明史》中有载: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
六科,在明朝是个独立的部门,不隶属其它部门,也不受高官管辖。相反的,别看六科中最高的掌印官员也不过七品芝麻官,可其职能,和管辖范围却是很大。
诸如:“封驳”,“科抄”,“注销”。这些职能,不仅具有替皇帝批阅奏章的职能,还履行稽察六部事务。
搁到现在,应该算是皇帝的秘书。
不仅如此,给事中们最好,最得意的还有一样职能,那就是骂人,合情合理的骂人。
给事中俗称言官,骂人就是他们的天职。
看谁不顺眼,好一点儿的,就是上门骂你一顿,甭管多大的官,还不能怪罪。
要不好的,那就拉起架势,朝堂之上,皇帝面前,参个几本,不把这人骂残骂死,决不罢休。
当年还是给事中的杨涟,不就上门骂过当时的内阁首辅的方从哲嘛。方老头儿身为首辅,还得全程赔笑。
朱由校听说是六科,眼神亮了,这的确是个官小职大的差事。
魏忠贤继续道:“陛下,您想啊,您封状元公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大臣们还反对什么呀?而且,要是殷状元去了六科任职,还有个好处。”
“喔?什么好处?”
“陛下不是总说科道那些言官烦嘛,殷状元似乎与他们也不大和睦。这要是把殷状元安排进去,日后,六科里边儿可有的斗了。哪还能有空,再来烦陛下您呐?”
“诶,对对对!好主意!”朱由校双目一亮,“对了,朕听说,这个殷复声之前还作过一副对子,讽刺言官。有这么回事儿吗?”
“回陛下,的确有。”
“哈!这个殷复声啊。诶!你说,朕现在封他个言官当当,他会作何反应呀?嘿嘿……”说罢,小皇帝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陛下,无论怎样,反正对您都有好处。”
“嗯!”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一拍龙书案,“好,你即刻替朕拟旨,封殷复声……”说着一顿,“该分去哪一科呢?”
“陛下,既然状元公是沙场立功,理当去兵科。”
“兵科……”朱由校思索道:“兵科现任的都给事中好像是……”
“是朱童蒙,陛下。”
“朱,童,蒙……,诶?”朱由校扬着下巴,故作猜疑地注视魏忠贤,“你该不会是有私心的吧?”
魏忠贤大为惶恐,当即跪地,眼圈儿都急红了,“陛下,老奴一心只为陛下,绝不敢有私心那!求陛下明察呀!那……,呃……,若是陛下不喜殷状元去兵科,那不如……”
“朕与你玩笑罢了。快起来吧。”朱由校淡然道。
“谢陛下。”魏忠贤颤颤巍巍地起身,手捏袖口,在额头上轻拭。
“忠贤年纪大了,又有腿疾,朕知道。日后没有旁人在时,莫要动不动就跪。”
“谢陛下!那……,殷状元的事……”
“就依你所言,封殷复声兵科给事中。你速去拟旨吧。”
“是!陛下。”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