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变换,刚一入夜,原本的万里晴空便突然变了脸色,霎时间就是闷雷滚滚,降下了倾盆大雨。
这雨势空前地大,落地之时犹如带着阵阵轰鸣之声,人目所及更是不超百米,抬头望向那天地之间,灰茫茫地一片,配上那漆黑如墨的夜空,真是让人望而生畏,甚至就连林中那最为残暴凶猛的野兽,都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洞穴中去,闷头再不敢出来了。
只不过,就在这万物俱息的时候,那千绝峰上,却是呈现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氛。
只见那千绝峰下唯一的通道周围,灯火如龙,银光闪烁,伴随着比那雨声更为喧嚣的叫喊呼喝之声,充斥着整片天地,那却是无数兵士手中沾了火油的火把,以及他们身上铠甲反射出的光芒,这道由赤银二色光芒而组成的长龙丝毫不惧这漫天大雨的洗礼,就犹如一根百折不挠的钟锤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千绝峰那自诩固若金汤的山门,使得天地摇坠!
苏南卫三万大军,尽聚于此,齐攻千绝峰!
“快!快!二营下来,三营顶上!今夜,今夜一定要攻下这千绝峰!!”
千绝峰山脚,苏南卫临时大营的望台上,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壮年大汉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叫身边的传令兵不停地穿梭在前线与自己之间,台无顶棚,大雨顺着他厚重的铠甲缝隙之中穿流而过,几乎是早就已经浸湿了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但他对此却丝毫不以为然,只顾一心指挥着部队攻山,瞧那急切劲儿,就仿佛自己的妻儿此刻就在山上,只要晚攻下它一刻,前者便会有生命危险似的。
话说此人,正是半个时辰之前才堪堪赶到此处,身为苏南卫一把手的江南域都指挥使兼苏南卫大将军梁博山!
“梁将军,情况如何了!?”
梁博山正忙乎着,后头便有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来到他身边大声问道。
“巡抚大人,情况不太妙啊!这千绝峰被放在这里不管多年,沿路上设的机关暗卡不计其数,且那唯一的通道不仅狭窄,还陡峭的很!再加上突下大雨,我等的火箭攻势也是再难起作用,更不说视野受限,敌暗我明,只能被动挨打...”
见此人出来,这梁博山也是一语道破对方身份,此人正是江南巡抚岳迁,这岳迁到此的时间倒是比他梁博山早些,乃是昨日夜里到达的,只不过他来时手里没兵不说,对于领兵作战之事更是一窍不通,所以一天多的时间过去,他能做的也只有呆在营中干着急,好不容易把这梁大将军盼来,得到的却又是这种消息,这可叫他嘴皮上火,什么都管不得了,眼下也顾不得该有的礼仪,当即便是破口大骂道:“又是不妙!又是不行!梁博山,你他娘的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整整三万人,半天都打不下一个土匪窝来!告诉你,殿下要是万一有什么不测,哪怕是划破了一丁点儿皮,小心本官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梁博山本就淋雨奋战了许久,外加与敌人僵持不下,心情自然也差的很,眼下一见这货又来跟自己耍嘴皮子,立即也是毫不客气地同样大骂道:“岳迁!你个鳖犊子!老子告诉你,别说你丫他妈的只是个他妈的巡抚!就算你是他妈的总督,老子都她妈不怕你!你他妈也少跟老子在这儿干他妈的**!老子带兵多少年了,你丫他妈的又带过几个鸟兵,有神他妈的资格在这儿骂老子无能!?”
“你他娘的骂我?我日李奶奶!”
“......”
大雨中,这一位大将军,一位巡抚大人的争吵谩骂之声乃是极为显耳,距离他俩不远处的几名亲兵听了,当下也是不禁地悄声议论了起来。
“瞧,那巡抚大人又和大将军骂起来了。”
“是啊,今晚第三次。”
“巡抚大人也是,简直吃饱了撑的找咱们大将军骂仗,他不知道咱大将军外号喷神,吵了一辈子架都没输过?”
“说起来,这巡抚的素质和咱们也是一样啊,一口一个你他娘、你奶奶的,一点儿也没有文人风范。”
“嘿,这也怪不得他,其实要把他换做我,突然听到殿下失踪,生死未卜的时候,恐怕我也会立即疯掉的。”
“得得得,你们几个都闭嘴吧!现在我最操心的就是这千绝峰到底啥时候能打下来,说不得殿下那么好的人儿...搞得我心里都有些燥了!”
“我估摸着快了,嘿,就算咱苏南卫全员出动先且不提...瞧见前线那帮人没有?对,就是那些个穿着黑甲的,据说是殿下的亲为护卫,说实话,我这参军十二年,就从没见过有他们那么精良的装备,那么狂的人!!”
“......”
正当千绝峰下打得你来我往,苏南卫营中吵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距离他们二者所处之地不过三里之外的一座山坡上头,一道头戴纱笠、面盖面具的倩影也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瞧那样子,正是在花魁大会上与沈欺霜打过一场的神秘白衣女子,只见她先是遥遥望了营中那略显混乱的情景一眼,接着就愤愤骂了一句:“一群废物!就没一个中用的!”
“主子,殿下手下那群黑甲侍卫,我看还是可以的。”
闻言,在她身旁站着的一名壮硕汉子紧接着便出言说道,而待他话落之后,后头的其余众人也是齐齐点头,意为十分赞同前者的说法,只不过还不等他们思想统一,便听那白衣女子再度开口说道:“放屁!可以什么?殿下的人就是在那群黑甲卫手里丢的,亏得殿下那么重用于他们,采购那么好的装备,给予那么多的信任……哼,居然还有脸在出事之后跟苏南卫求救,如若还知点儿羞耻,还不如抱完信后立刻自裁的好!”
女子这话语中明显是带着极大的怨气,周围众人听出来了,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出言顶撞,就那么齐齐沉默了起来,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由一旁的林中突然窜出一人,来到女子身前半跪而下,道:“主子,属下和白狼帮的内应联系上了,说殿下眼下并未待在山上!”
“恩。”
闻言,女子心中不由地有些失望:“既如此,那只可能在这片山脉的某个地方了...”
女子如此自语一句,接着踱步良久,这才终于再次开口下令道:“传我命令,召集所有人马,即刻起开始搜查这片山谷!不论山顶悬崖,沼泽密林,只要是可能呆人的地方,一处都不许错过!”
“是!”
“......”
古人曾经说过,牛逼之人自有相似之处,而苦逼的人却是各有各的苦逼,若以今日的情况来看的话,前头叙述过的两伙人,显然是暂时属于那后一个梯队的成员,只不过论起苦逼程度,却绝对还是千绝峰上的土匪们最为严重的。
“帮主,四当家的也死了,我们刚掉了三个哨塔!”
“帮主,后山的密道成功毁了,只不过那敌人实在太猛,一会会的功夫,咱们就足足损失了七百来号人...”
“帮主,粮仓被毁,兄弟们的存粮也要不够了!”
“帮主,流沙堡沦陷!死了三十个弟兄!”
“帮主...”
白狼帮总寨大厅内,帮主刘能釉听着手下们一个个报来的消息,脸色早已黑成了一块煤炭。
说真的,直到现在,他刘能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倒了什么霉,先是山门被围,接着粮仓被炸,连带着自己的宝藏也泡了汤,最后还叫罪魁祸首罪魁祸首给跑了...而直到眼下,自己这固若金汤的千绝峰,居然眼看着就要被攻下了??
那些官兵究竟是什么情况?疯了吗?非要连夜聚齐三万多人打自己一个山贼窝子?
自己这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白狼帮,眼看就要倒了?
不行!
就算死,也不能叫我这白狼帮就这么毁了!
瞧老子先出去与他们一战!
终于,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刘能釉这才终于撇下了心中杂念,下定决心之后一拍扶手坐了起来,气势非凡地大吼一声:“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