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不晚,陛下。”
疲惫不堪的卡尔科林强打着精神,颤抖的双腿支撑着挺拔的身体:“您来的非常及时,否则此时天穹宫已然失守。”
“那种事情不重要。”
很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布兰登打打身上的灰尘,只有鲜红如火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他:“告诉我,洛伦他现在在哪儿?”
“戈洛汶大教堂黑十字塞廖尔就在那里,洛伦大人张开了梦境世界,正在与它对峙。”
“嗯。”布兰登点点头:“那其他人呢?”
“艾萨克和路斯恩已经前往天穹宫,在此之前那里曾经爆发出十分巨大的虚空反应,将被改变形状的戈洛汶山丘恢复了形状,所以我们就猜测……”
“明白,不论那里发生了什么一定都很很重要很关键,我们都必须守住天穹宫不被攻破对吧?”插着腰的布兰登嘴角翘起,像在开玩笑似的,抬手止住了还想继续汇报的卡尔科林:
“剩下的我都知道了来的时候我们就遇见了艾茵和另外一个守夜人,哦,好像还有个不认识的家伙,大概也是洛伦的朋友吧,他们已经先一步从其它方向抵达天穹宫了。”
被打断的卡尔科林顿了下,眼神中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情。
“陛下,我说的…不是艾茵……”
插着腰的布兰登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卡尔身后的天穹宫,微笑凝固在脸上。
“长公主…菲特洛奈德萨利昂殿下。”抽动着喉咙,卡尔科林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我派了一名守夜人先我一步前往天穹宫协助路斯恩,结果在大殿门外……”
“找到了…长公主殿下的…遗体……”
话音落下,二人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被大漩涡笼罩的午夜下,只能听到空中雷鸣般的龙吼,烈火燃烧与冰裂的咆哮声。
“……是吗?”
沉默了很久的布兰登,很是平淡的耸耸肩。
“陛下!长公主殿下她……”
布兰登猛地转身,打断了继续说下去的卡尔科林。
紧闭着双眼,低着头,像在撕咬猎物那样死死咬着牙。
下一秒,猩红如血的双目怒而圆睁,环视四周。
两千名帝国精锐,队列整齐的站在他的面前。
怒火堡伯爵艾克特,风暴堡伯爵格伦威尔,白马峰伯爵瑞格雷尔,双子塔伯爵嘉利赫斯……
小波伊伯爵贝洛瓦尔纳,洛泰尔大公卡恩弗利德,以及…现任守夜人首领,爱德华。
“诸位”
强作平静的布兰登,拼命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
“在!!!!”
拜恩步战骑士,阿尔勒巨怪猎人,波伊弯刀武士,艾勒芒双手剑士,萨克兰军团,洛泰尔神射手,埃博登施法者,古木森林战舞者……
已经硕果仅存的猎魔人与守夜人精锐。
来自帝国四面八方,上到公伯下到平民的两千余战士们,用最嘹亮的呐喊和最锐利的目光,回应着他们的皇帝。
“诸位,你们相信着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吗?”
“我相信的,我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相信着这个世界是有神的存在的。”
缓缓张开双臂,以拥抱姿态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布兰登,将自己的声音透过龙吼,烈焰与怪物的咆哮,送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全心全意的相信这个世界的神,是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我们,审视着我们最重要的是…爱着我们的。”
“是神…让弱小而又无助的我们以小到不可能的可能性,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是神…让我们在生命的尽头不用再继续忍受衰老与病痛的折磨,让我们离开这个充满痛苦与无奈的世界;
在受伤时令我们感到痛苦,在成功时令我们喜悦,在被伤害时令我们感到愤怒,在两难时令我们手足无措……
伤害他人,神不会惩罚你;帮助他人,神不会祝福你…并非因为神不仁慈,而是神早已超越了这一切,用更高的层次爱着我们。
诸行皆可,就是神予以我们的爱神,将所有选择的权力交给了我们,让我们自己去决定该如何行事。
诸位,如此信任,将这一切权力交给我们的神…是何等的爱着我们啊。
我认为,我们必须用最最直接的方式,最最合适的举动回应神对我们无微不至的爱,让神感受到我们…也是爱着神的。”
缓缓举起右手的食指,布兰登指向头顶的巨大旋涡:
“看看我们的头顶,看看着四周,看看这有着数百年历史,近百万生民的帝国都城,万城之女皇戈洛汶,在神的伟力之下…变成了何等可怕的地方啊。
古老的城市化为丘墟,数以百万的无辜者以最最残忍,可怕,凶恶的方式被屠戮,血水浸满大地,尸骨堆砌成山,哀嚎之声烟消云散……
何等恐怖,何等可怕的景象。
我想就算是最最仁慈,最最有爱心,最最不愿杀戮的人看到这幅画面,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举起武器,反抗乃至复仇的,对吧?
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所以一定不是没有理由的,我坚信着这一点,如此爱着我们的神做出这样的举动,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
所以我明悟了,我知道了神这样安排是为什么了!
神…是在用最最强烈,最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们,不要再有一丝的仁慈,不要再对敌人有任何的妄想,不要再抱有哪怕一丁点儿的侥幸……
因为我们,已经不再有任何的退路。
想要活下去,就要战斗,就要杀死敌人,就要将一切胆敢伤害,破坏乃至毁灭我们心爱之物的存在,统统抹杀!
将他们杀死,斩断,切成碎片,烧成灰,碾成粉,蒸煮成烟,埋在地下……
不要再让任何一部史书记录他们的存在,不要留下任何的文字,将它们毁灭,遗忘,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烟消云散。
这…就是神要让我们做,爱着我们的方式神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将唯一活下去的方式,告诉了我们。”
长呼一口气,布兰登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王权”,指向头顶巨大的灰蓝色旋涡:
“我们将不再有任何的犹豫,迟疑,恐惧,因为我们…早已没有了退路!”
“拜恩大公洛伦都灵,我的挚友!现在就在我们身后的圣殿内与想要毁灭世界的黑十字决一死战;如果他失败了,那么我们所有人…就都失败了!”
“所以今夜,我们将在此一战;用盾牌抵挡,用箭矢,用魔法,用长枪利刃,用我们的血肉之躯…挡住这些该死的渣滓!”
“我不知道这帮渣滓这么着急的朝圣殿跑过去是要干什么,但不论它们想干什么,就是死…我们也不能让它们得逞!”
“今夜,我们将与在数百年前毁灭了巨龙王国的噩梦,又与帝国鏖战了数百年的魔物来一场最后的终结之战,让这一切…永远不在我们的后代身上重演!”
“今夜,这些曾经杀戮过我们的父辈,蹂躏过我们的土地,让全帝国乃至全世界都为之寝食难安的怪物,彻底毁灭!”
“这…就是神对我们的爱!这就是神要让我们明悟的使命,这就是神的意志要么延续,要么毁灭。”
“想要让帝国乃至整个世界得以延续,不会有第二条路,更不会有任何退路没有谈判,交涉,一切都将诉诸于我们手中的武器。”
“对,就像那句古老的拜恩谚语所说的那样……”
“真正的骑士,就该用长枪交谈……”
“用剑说话!”
“轰!!!!”
剑锋高举,巨龙之吼响彻穹顶。
“帝国人,转身,列阵迎战!”
表情肃穆的爱德华站出来,一边下令一边举起盾牌,向队列的最后排走去。
持盾的萨克兰军团架起战戟,主动站在了队列的最前排;
拄剑而立的拜恩步战骑士排成一列,与猎魔人们并排站在军团士兵们的身后;
阿尔勒巨怪猎人,艾勒芒双手剑士与古木森林战舞者们,分列左右;
战阵核心与最后方,则是洛泰尔神射手与埃博登施法者们。
两千余帝国精锐,以最大化利用地形为条件的前提下,在天穹宫正门前组成防御阵型,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号角堡浮空城稳稳的悬停在天穹宫上空,将所有的投射武器对准了天穹宫阶梯的方向。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咆哮的巨龙们,以戈洛汶山丘为中心散开,奔向帝都的各个角落;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在所有经过之处,降下火雨。
“所以…都做好准备了吧?”
持剑而立的布兰登,在站在队列最前排的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背对着身后的战士们,微笑的看着穿过火海,向天穹宫扑来的魔物们:
“就让我们去尽情的战斗,厮杀,将伟大的黑十字送回它该去的地方吧,因为这些全部都是神的意志啊。”
“是神…在让我们将它…彻底毁灭!”
……………………
“砰!”
一声闷响,塞廖尔瘦弱的身影被击飞倒地,连带着身体周围的黑雾也变得比开始时黯淡许多。
苍白的脸孔下,遍布全身的黑线也开始有淡化的迹象被斩断了与虚空之力联系的黑十字,正在逐渐虚弱。
即便如此,勉强占据了些许优势的黑发巫师也没有追击的打算;一边扫荡周围袭来的黑雾,一边保持着和塞廖尔十步左右的距离。
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基本完成了自己的全部计划,隔绝黑十字与外界的联系,打一场消耗战。
惊喜、意外和赌博,算是洛伦最讨厌的东西;但凡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会尽可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需要任何过于惊险刺激的疯狂举动,按部就班的消磨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虚空之力,自己就能稳稳的赢得这场战斗,从塞廖尔手中夺走九芒星圣杯。
如果运气真的足够好,甚至不用考虑一定要“击败塞廖尔”这种超高难度的任务对于这种不知道存活了多久,站在力量金字塔顶尖的存在,用脚趾去猜也知道彻底干掉他的难度有多大。
只要能破坏对方的计划,将双方拉到实力相等或者可以交涉的水准上,就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
“砰!”
长枪“龙牙”横扫,将迎面扑来的黑雾击散。
“真是…卑贱的想法。”
这一刻,塞廖尔的表情真正愤怒到了极致。
“你将那些渺茫的希望…寄托于比你更弱小的,更无助的存在,渴望能够借助他们的力量实现奇迹。”
“但事实是弱小者无论多少,都无法改变他们弱小的事实;强者…孤独便是其为‘强者’的本质,正因为他们是最为强大的存在,才愈发的强大。”
“即便他们能挡住魔物潮,又能坚持到几时?”
“即便他们挡住了,也无法改变你在我之下的事实。”
低声喘息着,愤怒的黑十字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纵使你真的成功,暴走的虚空之力依旧会将他们尽数抹杀,不剩分毫。”
“让弱小者为他们根本无力改变的命运而战,这样的‘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
塞廖尔质问着。
轻哼一声,黑发巫师笑了笑。
“你笑什么?”
“在我之上的黑十字大人,首先…你的话里有两处错误。”紧盯着那落魄教士的身影,黑发巫师举起“龙牙”,将枪尖对准他的面门:
“不是我,而是他们…他们所有人,将希望和信任寄托在我这个和他们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异乡人身上;”
“至于他们所要做的事情,也绝非什么奇迹,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至少,对于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
“其次,让弱小者为根本无力改变的命运而战,用牺牲创造足以永远流传下去的伟大,让一代又一代的弱小者,成就他们所能成就的,即便不能成功也至少要超越原本的自己……”
“这…就是全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