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沙沙作响，一道人影踩着枯木腐叶，自黑暗中走出。
她有一种极冷的气质，却穿了一身与气质极不相符的大红衣裳，就像一块包在火里的冰。
紧身红衣，将她的身材完美衬托，倒是一具完美身材。
只是脸上有伤疤，很密集的伤疤，像是被人用刀剑在脸上划了几十次。
右半边脸庞狰狞不堪。
但是通过其完好的左脸，不难判断出其受伤之前的容貌，或可用国色天香来形容。
“流沙学宗秘技“千里割人头”，气势磅礴，决绝往前，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搏命招式。你刚才用的并不是真正的“千里割人头”。”
夏秋说得很肯定，因为他很清楚，这女子出剑不过是为了试探他，实在没有必要自损八千、
红衣女子掀了掀唇，笑道：“我说过了，这就是流沙的“千里割人头”，不过是敛了一些烈性，让它不至于对我造成太大损伤罢了。”
夏秋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不至于造成太大损伤，即是说依然会造成损伤。
只是为了试探，竟然会允许自己身体受损。
“天地铜炉有一女子，名为陈渔，性烈如火，是个疯子般的人物，被称为“女子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夏秋轻声赞道。
红衣女子陈渔眉头一竖，笑了两声：“疯子般的人物？这个形容，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夏秋静静地看着陈渔，等待着这位女子开口。
不过陈渔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夏秋无所谓地转过身，捡起一颗石子，百无聊赖地打起了水漂。
陈渔皱了皱眉，道：“你现在算流沙学宗的人，难道不应该称呼我一声校长？”
夏秋又扔了一颗石子，方才扭头笑道：“你心中难道不清楚，你我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身为铜炉残兵的陈渔，第一次遇见敢用这种口吻和自己说话的年轻修士。
只是，她刚才也是和夏秋开个玩笑，对于夏秋这句话倒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她和夏秋的确只是合作利益关系，夏秋没必要真的尊她敬她。
“你果然如那家伙说的一样，脾气秉性有些让人讨厌。”
夏秋不置可否地一笑。
他当然清楚陈渔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夜倾城，这两人一个修冰一个修火，能够合得来才是有鬼了。
“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不只为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已经将流沙密室中的术法全部掌握？”
夏秋平静地问道。
陈渔不冷不淡：“你既然猜到我找你，有试探这一层意思，不如再猜一猜第二层目的，听说你很善于猜测。”
“我不了解你，我也不是神。”夏秋的语气有些冰。
他要推演猜测，总得了解那人的性格，这才能大致猜测那人的心路历程以及本能反应。
如今，他只是在药店察觉到了陈渔的气息，并且没发现陈渔对他有敌意，同时联系夜倾城曾说近日会有流沙高层找他，这才租来马车到了这里。
刚才陈渔现身，他才最终确定陈渔的身份，还没来得及让系统调出陈渔的全部信息，现在陈渔让他来猜，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真是有点儿意思。”陈渔没有继续坚持，“我想让你帮个忙。”
“杀了孔玄炽。”
夏秋挑眉，认真地说道：“我杀不了他，至少现在杀不了。”
陈渔轻笑两声，道：“我自然不是要你现在杀他，只要在我死之前，那就可以。”
夏秋看着陈渔，勾起嘴角，道：“那你可亏死。就算你不让我帮忙，我也会去杀孔玄炽。”
孔玄炽想杀他，所以他也会想杀孔玄炽，没有什么太多道理可讲。
“你还真是睚眦必报。”陈渔打趣。
夏秋不置可否，笑道：“如疯子一般的人物形容你很准确一样，睚眦必报这个词语，形容我也很准确。”
陈渔没有继续和夏秋纠缠不清。
她沉默了一会，眼神变得十分认真。
“你应该知道我对孔玄炽的恨，我做梦都想杀了他，可是我杀不了他，永远也没这个机会和可能。”
“你不一样，你是和徐胭脂、唐折风一个层次的人，杀死孔玄炽，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所以，我请求你，杀了孔玄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伸出双臂，拱手，弯腰，行大礼。
夏秋弹了弹手指，然后点了点头，只是没忘补充一句话。
“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做亏本买卖。”
陈渔点头：“我会为你护道。”
夏秋瞳孔微缩，有些惊奇于陈渔会说这样的话。
一位真正的天才，想要成长到一个恐怖的层次，通常需要一个护道者，可以保护他们不在幼苗时期被摧毁。
好的护道者，基本算是天才的贴身护卫，甚至说是保姆也不为过。
陈渔这么一柄性烈如火的“女子剑”，居然甘心做他的护道者，可想其对孔玄炽的恨有多么浓烈。
“你还能坚持多久。”
夏秋心头闪过一道亮光，有些明白陈渔为什么会那么疯，一道试探剑意也甘愿自损八千。
陈渔的身体应该是出了大问题，寿元无多。
所以陈渔修了一种术法，这种术法很特殊，能通过吸食她身体的伤势，为她强行提升战力。
她想用这种方式杀了孔玄炽。
可她来了长秋之后，也许是和孔玄炽有过交手，也许是连孔府都没能突破进去，反正是知道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哪怕她伤势重到身体承受不住那一天，战力也不足以杀死孔玄炽。
所以她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三年，三年之后，我会死。”
陈渔如实回答，毕竟夏秋是承载她所有希望的人，她觉得有必要给予夏秋最高的尊重。
夏秋看着潺潺流淌的河水，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摇了摇头。
陈渔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夏秋有什么理由拒绝她的护道？
“我不需要护道。”
夏秋看着陈渔，这柄“女子剑”就像“天地铜炉”中燃得最盛的那把火，只是如今快要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