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慎这次出兵攻打安州的战略目的有三:一,剪除张用、曹成等贼军的军事威胁;二是拓展生存空间,将安陆变成自己根据地;三是以安陆的钱粮度过迫在眉睫的大饥荒。
在和张用这场决战的第二天,王慎甚至等不及听取汇报,就领着前军进了州府所在地安陆城。
就穿越到宋朝之后所见过的城池而言,金陵且不说了,江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龙盘虎踞,东南形胜。不过,因为北宋有意的削弱,金陵的人口大量流失,空有若大坚城,到建炎年间也只有五六十万常住居民,虽然尚不像后世那样繁荣,可也是一等一的大城了。
不过,金陵究竟怎么样和他王慎却没有任何关系。而此刻的安陆却实实在在地掌握在他手中,成为目前他王某人囊中最优质的资产。
眼前的安陆城外人烟繁茂,阡陌交通,鸡犬声相闻,一片宁静富庶。自北宋开国以来就没有经受过战火的安陆人身上都穿得整齐,面庞上有着营养良好的神气和光泽。
进得城中,府城也极大,城中有纵横六条驰道,大大小小的街巷看得人眼花。就其城建,至少已经达到后世一个中部县级市的规模。王慎的前军刚进城的时候,城中百姓因为畏惧,都关门闭户不敢露头。后来见到王慎的安民告示,又见前军将士与民秋毫无犯,渐渐地胆子就大起来。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日不做一日不得食。陆续就有小贩出门贩卖货物,有樵夫拉了一车车木炭进城,有百姓开了店铺贩卖布匹粮食胭脂水粉,有胆大的小儿热情的招呼站在街边维持秩序的士卒进店吃饭。更有老妇、小姑娘拿来串在花环的茉莉、白玉兰、栀子往士卒头上戴去,也好讨些零花,羞得那些朴实的军汉连连摆手。就连王慎手中也被硬塞了一朵叫不出名字来的小红花儿,他笑了笑递过去两枚铜钱,然后随着就花儿插在自己头上。
宋人有簪花的习惯,王慎身高臂长,虽说面庞已经被南方的艳阳晒成黑色,可眉宇中却闪烁着一股上位者特有的英气,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引得百姓一阵喝彩,也让小姑娘们羞红了脸。
看到一个个卖花姑娘,听到她们轻柔的叫卖声,王慎突然想起老友易安居士李清照词作中的那句话:“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虽说是盛夏,凉风袭来,路边树木绿影摇曳,却是说不出的舒爽。
安陆城中有完善的排水系统,一条条街边的水渠中水流清澈,有群群小鱼游戏其中,如若空悬无物。
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啊!相比之下,饱经战火的蕲、黄和淮西实在是太破烂了。
进了府衙,安顿下来,王慎自掏腰包命人买了酒食,摆了一桌和呼延通、封长青二人美美地吃了起来。他还派人去请李横,回话说李置制使身体抱恙,找郎中开了一剂药已经睡了。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王慎兴致很高,不住吃酒。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他也彻底地放松了,不觉微醉:“长青,明日只怕你要回黄州一趟。”
封长青:“还请军使吩咐。”
王慎看着整齐、宽敞洁净的州衙,感叹道:“明日你带上一百轻骑回黄州将安娘和家里人都接过来。还有,我的行辕以后就设在这安陆了。另外命州衙的大小官员也准备一下,收拾好家当一并过来。安娘随我一年多,吃了那么多苦,也该到这里来过几天好日子了。说起来,这一年中,某忙于军务,陪在她身边的日子也少。安娘心中未必没有怨言,可却从来不说一句抱怨的话。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前一阵子因为今年入夏以来的大饥荒,安娘为众人之表率,每日只食两餐。每餐只一小碗米饭,几条腌菜。往日那圆润的面庞上颧骨都突出来了,脸色也有些苍白。
想起她吃的苦,王慎不觉动情,眼眶变得湿润。
听到这话,封长青大喜:“军使放心,小人明日一早就出发,定将夫人妥妥当当地接来和将军团聚。小人有个不情之情,还请将军应允。”
王慎:“你说。”
封长青:“将夫人接来之后,小人依旧回夫人身边侍侯,就不在军中效力了。”
王慎皱了一下眉头:“长青,你好好的在军中不好吗?以你兄弟的武艺,某还打算过得一阵子就把你们下到部队中去。”
封长青施礼,道:“小人兄弟的一条命都是夫人给的,惟愿这辈子都是夫人的门下走狗。荣华富贵对我弟兄来说,浮云一般。”
呼延通喝彩:“好汉子,知恩图报,对主家忠心耿耿,封长青,老子服你。”
王慎见封长青心意已定,微微叹一声,将他扶起,道:“好吧,某准了。”
又喝了几碗酒,封长青又一脸忧虑:“军使,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慎:“说来听听。”
封长青:“军使,打败张用,拿下安陆固然是一件大喜事。而且,这里极是富庶繁荣,大伙儿将来的日子也好过多了。但是,这里地势实在太平,都是大平原,无险可守。若是将夫人接来,曹成等贼有来犯我安陆,岂不是置夫人于危难之中?”
“哈哈,你啊你啊,担心实在太过……不过,你有这份忠心,某也很高兴。”王慎指着封长青笑道:“是的,这里是无险可守。可是,贼可来,我亦可往,你又怕什么?”
呼延通也笑起来:“封长青,军使连克张用、李宏、曹成,威震江汉。曹成想必已经胆丧,我们不去打他,他就该烧高香了,还敢过来找不自在。况且,这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怎可用兵?所以,在三两个月来,江汉当无战事。一切,都要等到秋凉以后再说。”
是啊,盛夏采取军事行动乃是兵家大忌。一来天气热,若是士卒受伤,伤口很容易发炎溃烂到不可收拾;二是,天气一热,部队的药材、饮用水、各项后勤开支也极大;三,最重要的是,大军作战,几万人聚在一起,很容易就引发大瘟疫。说不定不等敌人来打,大伙儿就病得走不动了。
所以,约定速成,一入夏,敌我双方所有的军事行动都会停止。而且,部队也要解散成几百人的小股,分别驻扎到辖区各处。
泗州军纪律严明,后勤保障充分,可这一仗打下来,士卒都已经疲惫不堪,更别说安陆各家匪军了。
封长青闻言恍然大悟,忙道:“呼延将军一语惊醒梦中人,封长青受教了。”
王慎已经醉了:“呼延通的话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这安陆有龙气,乃是江汉少有的风水宝地。不是某迷信,不过这地方真是不错,适合住人,某以后就住这里了。”
不过,在真实的历史上,这里还真出了一个皇帝明世宗嘉靖皇帝朱厚当时,嘉靖只是一个藩王,封地正是安陆。
正德十六年,明武宗驾崩,因武宗无子嗣,所以由内阁首辅杨廷和根据“皇明祖训”寻找皇位继承人,而武宗唯一弟弟朱厚炜幼年夭折,于是上推至武宗父明孝宗一辈。孝宗两名兄长皆早逝无子嗣,四弟兴王朱虽已死,但有二子,兴王长子朱厚熙已死,遂以“兄终弟及”的原则立次子朱厚为嗣,即明世宗。
可见,这地方的风水还是很不错的。所谓风水一说,或许虚无缥缈。但作为一个穿越者,无神论信仰破灭之后,王慎对这些东西还是有些相信的。
听到王慎这话,封长青额上汗水都吓出来了:“军使醉了。”然后偷偷看了呼延通一眼。
呼延通正埋头去夹一片酱驴肉,好象没有听到的样子。
王慎清醒了些,笑道:“某的头还真有些昏昏沉沉的,这胜利的美酒还真是醉人啊!”
正在这个时候,陆灿一脸亢奋地带着秦斯昭抱着一大叠文书档案跑过来。
昨日一战实在太累,追击完溃兵之后,王慎一回营倒头就睡。今天一大早就进了安陆城,至于打扫战场和收容俘虏的事情则都扔给了陆灿。
为了锻炼后进,王慎让后军秦斯昭过去给陆灿帮忙。
二人已经忙了一日一夜,此刻浑身都是灰尘,眼睛里满是红丝。
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已经将斩获都统计出来了。
正如王慎所想的那样,等到王慎问,陆副军使点头:“是,禀军使,都计算出来了,特进城来想你禀告。”
王慎:“不急,不急,反正得的那些东西又飞不了。你们辛苦,坐下吃碗酒喘匀气再说。斯昭,你还是个孩儿,不能喝酒,就吃两筷子菜吧!”
“是,父亲。”
王慎:“一项一项来,先说说我刚拿下的安陆究竟有多少家底子。”
“是的,军使。昨天击溃张用贼军主力之后,我军后军分别接收了各地城池。如今,我黄州防御使司以管辖蕲、黄两州全境,并安陆、孝感、云梦、汉川四县。日后,还可接收汉阳、鄂州两地,据报,那两城没有贼军驻守。至此刻,小半个江汉已为军使光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