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德曼便在宫中恭候大师。 ”
深深看了陈浮生一眼,德曼公主告辞离去。
“这位德曼公主德智双全,这几年辅佐国主料理国事,极有成绩,更有相士曾言,龙睛凤目,月角之相,如若生为男子,定然是一代明君,只可惜错生女儿身,实在可惜。”
金舒玄望着这位德曼公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本来伯饭葛文王如若没有老去,以他的资历骨品最为适合继承王位,只可惜。”
“谁道女子不如男。”
陈浮生摇摇头道:“既然王室之中已经没有合适的男子,立下女王也未必不可。”
修为高深的女修行者众多,又是一个蛮夷小国,在陈浮生看来立个女王也未必不可。
“女子为王,史无前例,只怕那样的话,和白们就要彻底和国主闹翻。”
金舒玄摇摇头,显然对于这并不怎么看好。
“那倒未必。”
陈浮生摇摇头,这新罗国中的花郎道自开创以来除了护国的目的,也是国主借机牵制国中贵族的手段,通过“事君以忠”的培养,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被国主收服,乃是王室与其他贵族的缓冲。
而因为花郎起初就有以女子为源花统率的风俗,因而这些花郎名义上的主人便是历代的新罗公主。
可以说这位德曼公主手中的筹码并不算低,如果新罗国主在位之时能够压制住贵族将权力集中,而那位德曼公主又做出几件大事,增长威望,未必没有机会。
其中试图与大齐结盟便是重要一环,大齐非但可以被新罗用来作为对抗百济、高句丽,更可以用来压制国中贵族,提高王室的声望地位,端得是一举两得。
这位德曼公主亲自上门邀请陈浮生与慧超,只怕也是存了招揽人才的心思。
“就不知道你们新罗这方小池子容不容得下我这只游天鲲鹏?”
看着这位德曼公主的车马远去,陈浮生心中暗道。
这一夜,陈浮生二人便在金舒玄府上住下。
五十知天命,新罗人寿命比起大齐百姓普遍低上一筹,王族更是罕有能够活到五十开外的人,这位国主虽然精神还算健旺,却也已经显现出几分老态来。
“大师请上座。”
看到陈浮生在面前坐下,金白净唏嘘道:“寡人治国无方,以至国中盗贼横行,鬼怪作乱,幸有上国灭度大师西来降妖除魔,我替徐罗伐举国百姓谢过大师。”
说到这里,金白净从王座上起身颤巍巍地向陈浮生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问道。
“寡人从士信郎口中得知,灭度大师从港口前来的金城,一路上想必对于我国的情况多有了解。慧超大师更是我新罗国人,不知对于这件事有何主意?”
慧超下意识望向陈浮生,陈浮生心下了然,宣了一声佛号,道:“新罗百年间征伐不休,恶鬼无数,单凭贫僧与慧超师兄二人,决计不能清除干净。这世间鬼怪大多依托地脉阴气而生,当以人道阳气镇压,本来军队血煞之气最是阳刚凛冽,最为合适,但这恶鬼生前多为兵卒,气运牵扯反而不美,以贫僧愚见,还望国主能够调拨一支人手与我,演练阵法,便是离了贫僧也可自行镇压。”
新罗国主沉思片刻,看了一眼在旁边正襟危坐的德曼公主,点点头道:“我新罗创花郎道,所选郎徒皆忠勇之士,素质远在一般精兵之上,两位大师可以前往其中担任授法师,除去训练他们布阵,更有益于大师宣扬佛法,大师以为然否?”
陈浮生暗自点头,这新罗军队大多由各部贵族的私君组成,便是国主也不能随意调用,陈浮生毕竟是异国之人,他名下的军队自然不可能任由陈浮生影响,反倒是花郎隶属国主,由公主主持,但地位特殊,最为适合。
不过,陈浮生也早就猜到了这一点,话中才会有意放过了军队,偏向了花郎。
见陈浮生答应下来,新罗国主也是颇为欣喜,道:“我徐罗伐十大花郎已然收到集结的命令向着都城赶来,为上国使团的来访做准备,用不了几日灭度大师便可以见到他们,顺便看看我新罗的未来与大齐的衣冠子弟相比有何差异。”
花郎道以奉之徒众云集,或相磨以道义,或相悦以歌乐,游娱山水无远不至。因此知其人邪正荐之于朝。
这花郎道出身奉神宫的仙徒,在思想上接近儒佛两家,但在修炼上更接近于道门,常常游历名山大川,陶冶性情,同时考察人品优劣高低。如果有什么事则迅速集结起来。
至于陈浮生选择利用花郎作为幌子,还有另外一层目的。
便是因为这花郎的主人便是公主,而这位德曼公主又明显地表露出了招揽之意,自然最合适不过。
而这些也正符合慧超和尚的期望。
这些日子下来,陈浮生对他也有些了解。
这慧超和尚在年轻之时不远万里,就敢一人孤身前往天竺求取佛法,心志坚韧自不必提。
不过陈浮生也看得出来,对方虽然见识广博,但修行上的成就只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新罗的佛法多少已然变了味,糅合了太多的儒学经义,单看那位圆光法师为花郎立下的“世俗五戒”,便可见一斑。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慧超和尚很难不受其影响。
更何况,对方出身伽国,故土被占,国人受到轻视,王室在新罗的处境也是极为尴尬。这都让他心中多出一番不屈之意来。
可以说这慧超和尚心中有着一面屏障,牢不可破,关键是这面屏障乃是他心愿所化,甚至是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根基。
便是意识到了其中的错误,他也不愿将之推倒,而是将错就错。
他凭借着这股心愿或许能够在世俗间建起一番功业,但却只会阻碍他的佛法修行。
想要类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一念顿悟,除非他突然经受了什么大变故,认知破而后立,否则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