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泰康所在的雅间内,几个与他同来听琴吃酒的读书人见他灰头土脸地回来,立时便笑话起了他。
“燕兄,我都说你会吃瘪吧,那苏清婉苏仙子是什么性子,你当真以为那么好上手?真要那样,那早就有人得手了,哪还会轮得上你燕兄?”
“要我说,燕兄你这是活该,明知金鳞试是苏仙子的痛处,你还敢再提?我要是她,非抽你两巴掌不可。”
“哈哈,真要被苏姑娘扇个两巴掌,我看倒是燕兄赚了。”
“哈哈哈。”
众人一通哄笑。
刚才,燕泰康去找苏清婉请教金鳞试之事,不过只是个借口,他只是想通过此事,结交苏清婉这个美貌女子。
这种行为,俗称搭讪!
燕泰康听着众人的浑话,却也不生气,道:“去去去,你们这一帮酒囊饭袋,狗头军师,还敢说是读书人,丢我稷下学宫的脸面。”
“来来来,我们这几个酒囊饭袋、狗头军师,敬燕榜眼一杯,祝贺他铩羽而归。”
席间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觥筹交错。
……
很快,他们便继续饮酒作诗、谈天说地。
因酒兴起来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免大些,渐渐传到了隔壁的雅间之内。
“燕兄,我看啊,苏姑娘对你如此态度,最关键的,还是因为燕兄你已为人夫。江湖上的人都说,蕊珠宫的女子绝不允许丈夫纳妾,燕公子你既已娶了座师的女儿,有了妻室,她又如何再会理你?”
“说到座师的掌上明珠,在下也真是不得不佩服燕兄讨女子欢心的手段,不过几日,便能将她轻松拿下,真是佩服佩服。”
“日后在朝中,还要请燕兄多多照拂了。”
“好说好说。”燕泰康喝着酒,随口答应。
燕泰康科举高中后不久,便娶了自己的座师之女,大登科接着小登科,金榜题名跟着洞房花烛,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听闻燕兄在余杭城也是猎女无数,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才子都爱自诩风流,对于这等风流之事,在酒桌上闲谈,竟是毫无避讳。
燕泰康因被苏清婉拒绝,心头郁闷,在席上又不知不觉便同席之人多劝了几杯酒,喝得有些上了头,不由酒后吐真言,道:“那是自然,在下余杭城第一才子的名头,好使得很,哪家女子都爱多看我几眼,什么青楼花魁,什么楼家小姐、李家小姐,都与我有过露水姻缘,被我得过身子。”
“当真?”有人不信。
“当真。”燕泰康重重地点了点头,生怕别人不信。
“哈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大丈夫当如燕兄这般洒脱写意,实乃我辈楷模。”
“哈哈,那是。”
燕泰康说着自己的光辉事迹,听着众人的奉承,酒意又上了头来,不由哈哈大笑。
“听闻燕兄和宁塘林家的那位少夫人,也有些故事,不知是真是假……”
“是啊是啊,还请燕兄说来听听。”
宁塘林家,那可不是什么楼家小姐、李家小姐能比的,若此事是真,恐怕宁塘林家的名声难免扫地。
“林家少夫人?谁?”
“便是洛老先生的女儿,好像叫洛……洛馨儿。”
“对,就是这个名字。”
“哦,你说她啊,我想起来了,我去上京之前,倒也确实与她有过往来,只是这女子太过无趣,我与她传了两月的书信,竟是连手都不肯让我摸一下,只是见过她家舅舅。后来我急着赴京赶考,便再没与她联络,怎么,她竟嫁了人?那可着实可惜了。我要是再坚持些日子,也该拿下了!”
“唉,可惜什么,燕兄你非我辈中人,不知其中三昧。这黄花闺女固然有黄花闺女的好,可人、妻却也有人、妻的妙处,体贴入微,服务周到,檀口轻启,双腿微张,还有那灭了烛算着时间钻进屋里背着人的滋味,只有偷过的人才能明白!唉,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黄兄,小弟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小技尔,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哈哈哈。”
众人又哄笑作一团。
……
另一边的雅间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林修然攥着酒杯,抿着小酒,面无表情地听着隔壁那帮“衣冠禽兽”的淫言秽语;花解语早已贴心地坐到了洛馨儿的身旁,捏着她的小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哭得好受些;而洛馨儿,趴在桌上,早已泪流满面,哭散了胭脂。
林修然放下酒杯,也坐到了洛馨儿身旁。
洛馨儿感觉到林修然坐了过来,将趴在桌上的头抬了起来,却是转向另一边,不敢看他。
现在的她,哪还有刚才那副与花解语嬉笑打闹的顽皮模样。
都是自己做了孽,自己要不是这般“水性杨花”,在闺中与人私通书信,又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端来?
“相公……我……”
洛馨儿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的相公说这些事情。
她想狡辩,但终究说不出口,她确实与他通过书信,虽然那些东西在她决定做林修然妻子的那天,便已经烧了,但她确实是写过,也对那男子有过情谊,她不愿骗自己这个相公。
这都是她的错。
“对……对不起!”
洛馨儿低着头,不敢看林修然。
“嗯。”
林修然答应一声。
洛馨儿听着这声不重不响的鼻音,脸上却是惨然一片,毫无血色。
嗯,他知道了!
嗯,他是该如此冷漠!
嗯,他不该受此屈辱!
相公以前傻,什么都不懂,现在,他不傻了,开了窍,懂了这些男女之事,懂了女子该有的德行操守,知道了自己的这些过错,那他便也会把自己丢掉了!
“我明白了,相公。”
洛馨儿颤抖着双唇,用手默默抹干了眼泪。
她思绪纷乱飞扬,已经想好要投那条江了。
“……”
林修然却是无语得很。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就会胡思乱想。
他一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让自己能不费力地盯着小花猫似的洛馨儿看,一只手却又攥成了拳头,从桌下举了起来,伸到洛馨儿的面前,对着她的小脑袋轻轻一敲。
“咚!”
一下不够,他又敲了第二下,两下不够,他又敲了第三下。
“咚!咚!”
敲了三下,像是须菩提教训孙猴子。
“就知道胡思乱想。”
洛馨儿吃痛,抱着头,看向了林修然。
她终于敢正视他。
林修然看到洛馨儿终于望了过来,这才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刚才不明白,现在,你明白了吗?”
洛馨儿的眼泪不流了,抱着脑袋,有点明白了。
相公还愿这般“教训”自己,便是原谅了她。
“相公,你不生气吗?”洛馨儿道。
“我很生气啊!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洛馨儿摇了摇头,又道:“相公,你生我气的样子真奇怪!”
“我没生你的气啊,我生他们的气!”林修然面无表情,道:“我要把他们都杀掉,才不会生气!”
“相公你不许说胡话!”
洛馨儿知道,就算是宁塘林家,也不能随意杀掉武朝的新科榜眼以及一干进士。相公若是真这么干了,只会给宁塘林家惹来大祸。
而且,现在是金鳞试与世家大比期间,严禁私斗,违反仙庭法令,可是会被当场诛杀的。
“我没说胡话,我现在不杀他们,过阵子再杀,现在杀他们,太麻烦了!”
他倒不是怕仙庭,他是不想惹那位“仇人”注意。
“过阵子他们就都走了,去哪里找他们?相公真会说孩子气话。”洛馨儿在心里暗暗想道。
但是,就是这样孩子气的相公,包容了她所有的过错,这让洛馨儿心疼得手指都疼。
手指连着心,她心疼时,手指便也会疼。
“相公,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这是洛馨儿给林修然的承诺。
“嗯。”
林修然又用鼻音不重不响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