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锦他们沿着终南山整整走了两天,到了太白山的山麓。
章锦跟着师祖四处采药,自然知道要去哪儿才能找到人。
师祖孙圣手,每年都在这个季节,要来太白山采摘灵芝。
初冬时节,太白山的北峰山顶,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山上的树木,大都青黄两瑟。显得越发空荡。
章锦熟门熟路的往山谷里走。
一般人只以为灵芝是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其实那多是杜撰,只是为了体现灵芝可遇不可求,求之不易的艰辛过程。
孙圣手在终南山隐居行走多年,却最是推崇太白山清池谷底的灵芝,尤其是在初冬,北峰山顶第一场雪飘过之后,去采摘,此时灵芝的药性最足。
远远的看到一个青色道袍的身影,在谷底的树林里走动。
章锦再也顾不得连日赶路的疲惫,加快脚步,也不等竹风竹青,一路小跑过去。
她刚跑到树林边,树林里有人听到动静,直起身来,向她打招呼:“敢问这位道友,可是来寻药草的么?”
章锦被这熟悉的声音惊得刹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向她一步步走过来。
刘青?是刘青!刘青怎么在这里?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笑起来一脸憨厚,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老实木讷。
她就是被这张脸,被这个善于隐忍的男子,骗了十几年。
章锦戒备的往后退了几步。
竹风竹青赶了上来,不动声色的站在了章锦的身后。
刘青穿了一身青色道袍,又做了个揖:“几位道兄,某是洛城刘青,现拜在孙圣手门下学医。不知几位道兄如何称呼?”
章锦掩住内心的惊诧,暗暗调匀呼吸,故作惊讶的反问道:“哦?孙圣手?请问道长,孙圣手在哪里?我们只听说过孙圣手的神医事迹,却未曾见过孙圣手,今日有幸,可否引见?”
刘青一怔:“师父他老人家今日不曾出来,只有某一人过来采摘药草。”
“哦,原来孙圣手不在。”章锦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久闻孙神医的大名,请问刘道长可否带我们前去拜访?”
刘青垂下眼皮,摇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外出云游,并不在太白山,几位道长恐怕要失望了。”
章锦作揖告辞:“既然如此,某就不打搅刘道长采药,告辞。”
说完转身沿着小路继续朝前走,装作只是偶然路过此处。
一气走了好几里山路,拐进了山谷里的另一条小路,回头再也看不见刘青的影子了,章锦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竹风:“锦儿,怎么会有人冒充师祖的徒弟?”
章锦冷笑:“就是没见过师祖,才敢冒充吧。”
竹风:“锦儿,你说刚才那位刘道长,会不会怀疑我们?”
章锦:“要怀疑的话,也是怀疑我们有可能揭穿他,怎么还敢怀疑我们。”
竹风:“锦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章锦:“我们就在这里挖些树根,那个刘道长没有追上来,再做打算。”
竹风竹青依言开始行动,章锦在小溪边刮了几下苔藓,想着心事,就开始走神。
她刚刚故意问刘青,想要去拜访孙圣手的时候,刘青不出意外的板着脸孔垂下了眼皮。
这是刘青的缺点,也是优点。
刘青不善说谎,但凡心虚或是有心要隐瞒他人的时候,不是眼珠子乱闪,而是垂下眼皮,不敢与人对视。
若是逼得紧了,刘青就会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会看着逼问他的人,实在躲不过,就委委屈屈的闷声不响,问什么也不回答。
这一晃,也有四年没见过刘青了,章锦只以为这一辈子彻底与这个男人不再有任何交集,不曾想,在她迫切的想要弄清楚,当年到底是谁救了自己的这个紧要时刻,刘青又出现了。
不但出现了,竟然还敢冒充师祖的徒弟,胆子也忒肥了。
师祖只在当年钻研药草热衷养生之术的时候,收过几个徒弟,分别教授了一些技艺,有的跟他学了养生术,有的跟他学了医术,有的跟他学了采药制药。这些徒弟再收的徒弟,只有天资格外聪颖的,才有机会跟在师祖身边,得到师祖的亲自教导。
而且,师祖在外游走,或采药,或访友,从来也不说自己是孙圣手,也不着道袍,徒弟徒孙们见到了,也只是称呼百姓之间的尊称。
故而,刘青一开口,章锦就去盯着他的眼睛看,果不其然。
四年前,章锦想起来,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正是她跟着刘青私自结伴离开师父离开终南山,跑回洛阳的时间。
在前一世的这个时间,正是越王杨侗自立称帝的时候,刘青劝说了章锦跟他一起回老家,用师父教的药方,回去自己配方子,去找越王献药,谋个太医院的差事。
她跟着刘青,带了在终南山私下里仿配刘家伤药所制的药丸药粉,一路艰辛的穿越战区,还没跑回洛阳,就因为伤药好用,被秦王麾下的军队留为军医。
在秦王攻下洛阳之后,她和刘青两人禀明刘家长辈,分了家产,自立门户,开了药铺,专做军队的伤药生意。
几年下来,局势慢慢稳定,刘青赚了些钱,药铺也多开了一间,小两口的日子也开始红火起来。
刘青的长相说不上英俊,却也是高高大大一表人才,跟军士们打了几年交道,人也变得开朗善言,加上为人和气,慢慢的就开始有人想跟刘青结亲。
刘青一开始是拒绝的,总是推说自己已有贤妻,不会再另娶,让章锦十分暖心。
又过了两年,章锦生了欢郎,刘青对她母子二人照顾有加,跑前跑后,嘘寒问暖,人人称羡。
刘青一个人内外兼顾,忙的团团转,累得直咳嗽,也不肯让他的锦儿动半个手指头来帮手。
章锦感动万分,就动了恻隐之心,忘了师父的嘱咐,说出了一道专治伤寒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