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芯收到章锦的暗示,将羊腿和小刀递给了马郎中。
羊腿是存放在院子里的,冻得像石头一样硬。
小刀是竹风他们特制的,刀身薄,刀刃磨得极其锋利,削铁如泥。
竹芯的臂力和刀功,又是几位师兄弟之间最好的,他削羊肉片,就像削面一样轻快。
马郎中只是看着竹芯轻巧的动作,产生了错觉,把这当作了十分简单的活。
冰凉的羊腿抓在手里,马郎中的手很快就冻得失去了灵敏劲,他拿着刀子模仿竹芯的动作,只在**的羊腿上划出了几道白色的浅痕。
马郎中有点燥,高高举起刀子,使劲一片。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啊呀”一声大叫,马郎中把羊腿往地上一扔,捂着手蹲到了地上。
章锦立即上前,抓起马郎中的胳膊,在夫人小姐们的惊叫声中,掏出帕子将马郎中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按住。
“竹青,药粉,”章锦从竹青手里接过瓷瓶,快速地朝马郎中的伤口处倒上去。
药粉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润湿,章锦又倒一层药粉上去,一边用手指在把伤口处外翻的皮肉按回去。一直倒了四五回,不再有血珠渗出,才拿了干净的布条给伤口做包扎。
章锦的动作干脆利落,旁边的诸人,一开始都胆颤心惊,章锦每倒一层药粉,每按一下伤口,他们的心就往回落一分。
马郎中晕血,刀尖碰到手指的那一刹那,就瘫软在地上,面如纸色。
竹青和竹芯一个搂头一个抱脚,把马郎中抬到了雅间的矮榻上。
章锦擦干净手上的血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黄豆大的药丸,让竹青用勺子撬开马郎中的嘴,将药丸放在舌下。
章锦俯身看看马郎中的神色,站起来转向一脸苍白的马夫人,轻声说:“马夫人,马大人没事了,再躺三十下就能起来。”
马夫人愣住:“躺三十下?什么三十下?”
周正义数着:“......,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就见马郎中慢慢睁开眼睛:“唉,我怎么了?”
几位夫人和小姐,不约而同的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原来,躺三十下,是这么回事。
这也太快了!
陈博士也不淡定了:“啊呀,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啊!”
杏林馆果然非同凡响。
马郎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倒了个个,头重脚轻,根本都没力气坐起来,看着自己包裹得像个火把头的手,声音虚弱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我的手,是不是削断了?”
章锦的声音很镇定:“马大人,您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上了药,明天就可以愈合了。”
马庆丰举起手凑到鼻子前,左嗅右嗅,狐疑的问:“这是什么药?我的手真的没事?”
章锦:“这是我们杏林馆特制的伤药。刚受伤的时候用,可以止血生肌。等伤口愈合之后,再用药酒调制敷上去,可以祛瘀祛疤。”
马郎中脸上现出一丝红晕,声音也清亮了:“这么快?不耽误我过年?”
章锦:“马大人只要不饮酒即可。”
马夫人拍拍心口,双手合十,一个劲地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夫人也从惊愣中缓过劲来,她做东呢,马大人伤了手,她好生过意不去。
章锦向周正义和陈博士行了个礼,道:“请周大人、陈博士回座,请周夫人陈夫人回座,请周小姐陈小姐回座。”
又向马郎中道:“马大人,您稍坐片刻,我这就去给您端热汤过来。”
章锦镇定而又云淡风轻,给人一种安定感。
众人纷纷落座。
刚经历了流血事件,几位娇生惯养的女眷,看着桌上的羊肉,全都没了胃口。
竹青竹芯手脚麻利的把饭桌上的碗盘菜碟和汤锅羊腿撤了下去,把地板收拾干净,点了几支小蜡烛放在雅间的几个角落。
蜡烛是章锦自己烧制的,加了松树精油,比熏香味道要淡得多,既可以驱散室内的异味,又可以提神醒脑。
马庆丰只觉得一股清新之气沁入心脾,整个人回魂了。他伸出胳膊,让马夫人扶自己起来,不顾劝阻,执意坐到了桌边。
马庆丰的手指,仍在痛的麻木中,感觉就像断了一样。他最想做的就是拆开布条确认一下手指头没断。
手疼,他还能挺住。手指断了,麻烦就大了,官运就没了。
他的大好前程刚刚开始,怎么能就断送在吃饭不下心切断手指这个可笑的理由上呢!
就是断了,他也要找人给粘上去!
脑子一清醒,担心就来了,此刻的马庆丰需要更强大的安慰,更稳妥的保证。
“周大人,刚才我好像听说我的手没啥事了?”
陈博士伸出手去连抓了几下,都没碰到马郎中连连躲闪的手,啧啧不已:“马大人,你的手这么灵活,怎么可能有事!我刚才还以为你以后都捧不了笏板了。”
马郎中急得差点结巴:“怎怎么捧不了?我连你的一块儿捧了!”
陈博士大笑:“马大人,我的笏板给你,你可捧稳了。”
马郎中这才反应过来:“陈大人,我还晕着呢,没听见你说什么。哎呀,疼,真疼,疼得我都耳鸣了。”
周正义打量着呼吸逐渐平稳,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的马庆丰,连连点头:“马大人身体不错,这么快就能如常了。”
有道是十指连心,本就痛彻心扉。尤其是伤了大拇指,整只手就失去了用力的平衡点,做什么事都极不方便。
周正义最了解这种状况,军营里很多杀人如麻的将士,砍掉一只手也不见得会怎样。在没有战事的时候,看到银针会晕,甚至有人看到别人流血也会晕。
他明白,人只有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才会放掉对疼痛的注。
眼前,马庆丰居然转瞬就能坐起来,还强打精神跟陈博士相互调侃。
这种复原能力太强大了。
周正义更加确信,师父孙圣手必定在这杏林馆的某处。
无论如何,今天定要拜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