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锦听到小儿急病,脑子一懵,就要上前,被竹芯用力拽住,示意她再听一会儿。
就听马上那人问到:“听说战事将起,你们还走货,不怕被官兵抢走么?”
竹风答道:“我们有家人在平城,走货只是顺带的事。”
那人又问:“如此甚好,我也是去平城走亲戚,我们就在离这三里路的土庙中歇脚,不如请几位过去,明天一早同行?”
竹风用平城土话问道:“你们几个人?”
那人却没听懂,依旧热情的相邀:“我们还生了火煮了饭食,一起过去吃点吧。”
竹风改回京郊口音:“不去了,我们还有十几个同乡在后面,很快就赶上来了。”
居然扯上闲话了。
章锦慢慢的听出了不对劲,自称姓王的那人,声音清亮,没有任何旅途劳顿的嘶哑,倒有着吃好喝好的惬意。
而且对话对到后面,根本就不提妻儿不适,反而一个劲的叫他们过去土庙。
看来,借药是假,探听他们的虚实是真!
就听竹风道:“王兄,你再去其它地方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疾医。”
那人还想再套近乎,也只能无奈的道声谢,拨转马头离开。
夜色中,马蹄声渐渐消失,竹风悄悄退到章锦所站的位置,用极低的声音说:“这人说的是晋城话,却不像晋城人,咱们的车马还没休整好,万一他们再带人过来,只怕会有一番恶战。”
竹风不想让章锦分心,就没有将他的判断和猜测说出来。
据他推测,骑马前来问话的人,更像刘武周的人。
刘武周的部下,骁勇善战,更以掠抢闻名。
刚才这人应是同党不多,否则早就动手了。
章锦低声道:“竹风师兄,我觉得这次还没有罗汉峰那么紧张。”至少,她没有感觉到杀气:“他们的吃食,多是烤炙的鸟类,只在白天有杀伤力,在夜晚,他们视物模糊,不敢轻举妄动。”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章锦的强项之一就是听声辨症。
竹风有听章锦这么一说,心里多了两分把握:“锦儿,再过一个时辰,不管有没有人追赶,咱们都继续赶路。”
他们前去娘子关,必须得经过太原城,这才出来一天,就遇到了突发事件,后面还不知道凶险有多少,能避开一个算一个。
章锦“嗯”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去马车上休息。
再说刚才离开的那人,骑马回到土庙,跳下马,大步跨进已经破败不堪的庙堂。
土庙里的神像已经被打碎,只留下一个盘腿的半身底座,看不出是何方神圣。
庙堂中央的地上,点了一堆篝火,火上架着半只鸡架,火堆旁边坐着一个一身脏兮兮战袍的人:“王老七,怎么样?他们几个人?”
那骑马之人,还真姓王,走到火堆边坐下,伸手取下鸡架,咬了一大块肉,嚼了几下,才道:“只看到两个带刀的护卫在前面,他们有一辆马车,没看到其他人,估计是女眷。我说老六,咱们一会儿干一票?”
王老六从地上跳起来:“走,夜长梦多,别让他们跑了。”
这王老六王老七是堂兄弟,是刘武周旧部,在周子瑜攻打太原城的时候,死命逃出了城,趁乱跑回了马邑。
刘武周跑去突厥避祸,宋金刚则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了马邑,重又纠结在一起,不过千余人而已。
本以为大势已去,宋金刚想着带领残部再去投奔窦建德或是王世充,谁知唐太子李建成带着大队人马返回了长安城,宋金刚的心思又开始活动,一边派人去突厥找刘武周,劝说突厥与之合作再次攻下太原城,一边派部下去长安城沿线打探军情。
王老六王老七臂力过人,马上功夫了得,打探了消息就往回走,一路上顺带着抢吃抢喝。
那些逃难的难民哪有什么食物,根本就不够他俩塞牙缝的。竹风他们几人赶着马车的动静,被王老七看到了,忍不住手痒,跑去看了一眼。
王老六王老七提刀拎枪走出土庙,打了一声呼哨,纵身上马,向章锦他们所在之处奔去。
竹影本已跟着王老七走了几步,正在路边躲在暗影里观望,见王老六王老七纵马奔来,捏紧了手里的长棍,听着马蹄声,算准了距离,待快马接近的时候,猛地从树后跳出来,向马腿横扫过去。
这重重地一击,跑在前面的马瞬时倒下,又绊倒了后面的马,王老六王老七猝不及防被狠狠地甩下马,撞到了一起。
竹影跳过去,不等他们挣扎起身,举起长棍朝着二人的头部就痛下狠手,三两下打晕过去,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这才急忙跑回去。
竹风竹芯已经套好了马车,等竹影一到,几个人匆匆上了官道,向北边再次疾驰。
章锦刚合上眼,就被马匹的嘶鸣声惊醒。只来得及听竹风说了一句“坐稳了”,马车就急冲出去。
马车跑了近一个时辰,竹风估计后面的人暂时也追不上了,看看天色,繁星漫天,三更已过。
章锦有些焦急:“竹风师兄,要是一路上都这么惊险,咱们哪里还走得了多远呢?有没有别的路?”
竹风摇摇头:“只有这一条道,再惊险也得走。锦儿不用怕,你只要像刚才那样,不说话不出手,只装作一般的女眷,就没什么大事。”
竹影也道:“这一路尽是逃难的,切切不可暴露身份。”
刚才他也是第一次出手伤人,为了保持体力,速战速决,直接就冲着对方的头部呼过去,干脆利落,心无挂碍。
他们师兄弟几人,一直跟在章锦身边做护法,平时是不会多一句嘴的,眼下不得不说:“锦儿,对我们来说,你的命,是一座长安城都换不到的,一路上你只能救三五个人,若是保住你去搬了救兵回京城,你可以救治三五百,甚至三五千,三五万!”
没等章锦点头应承,竹风嘘了一声:“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