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奖励,众人立即放下酒盏,齐齐盯着李自成,似乎奖励的财物都写在他的脸上,更怕漏掉了一个字,上次的奖励,他们就知道李自成的手笔甚大,这次不但直接弄回了生铁,还顺手捎带了一万两银子,奖励的物资肯定会更加丰厚。
“二毛,各位兄弟,你们此次冒险弄来了西宁急需的生铁,还有银子,大哥不会亏待你们,论功行赏,乃是西宁军的一贯做法,”李自成语音一顿,又道:“不过,这一万两银子,虽然倾注了你们的心血,却不能全部或者大部给你们,而是交给西宁军——我们共同的集体,有了西宁军的存在,我们才能在这边陲之地安身立命。”
吴二毛等兄弟都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他们也知道,这一万两银子让他们分,根本不现实,虽然他们立了功,若没有西宁军那么多兄弟的接应,他们根本无法将这些银子弄回西宁。
他们能弄来这么多银子,又不用担心首尾,正是有了西宁军这颗大树,或者说,西宁军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后盾。
“二毛,各位兄弟,不仅你们,就是上战场的兄弟们,一旦有所斩获,也不能私自截留斩获的物资,而是交给集体,由卫里统一分配——当然,该赏的会赏,该罚的要罚,卫里绝对不会含糊!”
“……”
“西宁军的这些规矩,我只是提个醒,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西宁的军律,下面我宣布这次的奖励!”
众人忙正经正座,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奖励,他们在陕西的时候,都是穷疯了,对财物,尤其是银子,有着常人难一理解的贪婪和渴望。
“第一,从即日起,吴二毛升为总旗官,其余的六位兄弟,均升为小旗官!”
李自成让他们加入军籍,是要用军纪军律来约束他们,否则以吴二毛的胆量,以后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惊天的举动,当然,加入军籍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从此以后,可以领到固定的粮饷,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甚至有饿着肚子的时刻。
总旗官和小旗官的粮饷,虽然不能发财,但吃饱饭、偶尔喝点小酒,总是没问题的,李自成这是要永久性解决这些兄弟的温饱问题。
“从今以后,兄弟们就按照军士的标准,领取固定的粮饷,当然,这是你们平日的粮饷,若是接受任务,需要离开西宁,我会给你们重新派发银子,作为盘缠之用,用多少算多少,回来后一并结算!”
“是,大哥,兄弟们都听大哥的。”吴二毛见兄弟们都不说话,用脚在桌底下踢了他们,军士的粮饷并不高,以小旗官为例,除了足额的粮食,饷银不过一两,但至少永久的存在,只要西宁军没有解散,他们再不用担心饿着肚子。
换句话说,他们这是吃上公粮了,尽管只是在军中挂靠身份,并不需要操训和参加战斗。
以西宁军重视军功的一贯做法,士兵要想升上小旗官、总旗官,没有军功基本上不可能,而他们连一日的士兵都没当过,却是升上了小旗官,他本人更是直接升为总旗官,除了他们这些人,在整个西宁军中,绝对不多见。
众兄弟都是盘算着,被吴二毛一踢,便纷纷出言,感谢大哥的提携。
他们的表情,李自成尽收眼底,看来,兄弟们对这样的奖励,都是不太满意。
他将无影门的人都纳入军籍,既是为了让他们领到固定的粮饷,也是为了今后的管理,用军律来约束他们,虽然无影门的人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很难完全遵守军律,但至少他们要明白,无影门只是西宁军下属的一个机构,并非太上皇。
如果兄弟们的想法太多,得了银子就是自己的,或者因为与自己的特殊关系,就要求特殊的利益或者权力,那这股苗头从源头上、从一开始就必须掐死。
无论是军事、民政,还是其它的附属机构,在西宁,唯一的一项律法,那就是自己,写在纸面上的各种律法,都是自己在各个方面的延伸。
李自成微皱眉头,默然不语。
吴二毛见情势不对,一巴掌扇在宣洋的脑袋上,“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没有大哥,你能吃香的喝辣的?就说这次的事,没有大哥的接应,不被川兵砍掉脑袋才怪,还能顺顺坐在这里喝酒?以前在灵州过的什么日子,难道忘了?还不向大哥赔罪?”
话刚说完,他扫了众人一眼,已是率先离座,匍匐在李自成的面前,“大哥,兄弟们一时……脑子……宣洋的脑子一直不好使,大哥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大哥……”
“大人……”
众人大惊,齐齐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
李自成轻轻把玩着酒盏,虽是满盏,却没有洒出一滴蒸馏酒,他淡淡地道:“二毛,各位兄弟,在整个西宁,只有你们叫我大哥,所以在大哥的心中,对你们就会亲近些。”
“……”
“不过,凡事无规不立,大哥希望,我们永远是共患难同富贵的兄弟,”李自成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直到他们刚刚抬起的脑袋又重新垂下去,“二毛兄弟说的不错,你们以为立了大功,但功劳不是全部属于你们。”
李自成忽地将声音提高四度,“如果没有接应你们的士兵,你们是否能平安抵达西宁?如果接应你们的士兵也看中这些银子,那这些银子又将如何分配——他们同样冒着与川兵作战的危险,同样将生命置之度外。”
“……”
“没有,他们谁也没有要分这些银子,更不会找我要军功,他们只是服从我的命令——他们平日领着我发的粮饷,就该服从我的命令,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哥……”吴二毛再次抬起头。
李自成伸手阻止他说话,“二毛,各位兄弟,以前你们闲散惯了,可以没有‘集体’这个概念,可是,从你们来西宁投靠我的第一天开始,你们就属于西宁军的一部分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入军籍,平日里,西宁军发给你们粮饷,你们可以逍遥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但是,一旦有了任务,你们必须不辞劳苦地去完成,这是你们的职责,不是功劳,谁要是不愿意,尽管离开西宁,另谋高就!”
“……”
“现在跟你们说说什么叫‘集体’,”李自成铿然道:“在你们需要的时候,集体会给出一切所能的帮助,你们饿了,集体给你们粮食,你们渴了,集体给你们清水,你们冻了,集体给你们棉衣和房子……”
“当然,集体不会给你们想要的一切,它只能保证你们不被饿死、渴死、冻死……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只能靠你们自己去争取,立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现在你们连一日的操训上都未去过,连一次的战场都未上过,为什么可以直接当上小旗官总旗官……”
“大哥,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
“大哥……”
……
“以后你们都是军人了,二毛闲暇的时候,要带着兄弟们学习军律军纪,”李自成轻轻叹口气,“都起来吧!”
“是,大哥!”吴二毛又“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其余的兄弟也是跟着叩了三个响头。
吴二毛没有回到座位,就站在八仙桌的对面,朗声道:“大哥,我吴二毛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在灵州的时候,每日都要为吃饱饭而发愁,自从跟了大哥,这日子——简直是在天上,我吴二毛只有一句话,以后大哥让干啥就干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吴二毛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宣扬刚才被吴二毛打了脑袋,算是特别提示,这时也占了起来,“大哥,我这脑子一贯不好使,大哥千万别生气,以后,我只听大哥的,大哥让干啥就干啥,只是我脑子笨,大哥千万别让我打狗,我自小就怕狗……”
李自成哈哈一笑,在众人都表态之后,脸上的寒霜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各位兄弟,刚才已经说过,这只是给你们奖励的第一个方面,目的是给你们找一个终生的饭碗,即便将来大哥出现不测,有了这份粮饷,你们也不会饿着冻着!”
“大哥……”吴二毛几乎哽咽了,他张了张嘴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咕咚”一声,吞下一大口空气。
跟其余的兄弟相比,李自成当年是他结识的,又果断认下了大哥,但李自成并没有忘记他们这些潦倒的兄弟,一旦站稳脚跟,就派人千里找寻,让他们来到西宁,过上了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当日他信任李自成,多少有些赌博的心里,今日他宁愿再赌一次,那时还有数十文的赌本做为见面礼,而今日来到西宁,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赌本了,他是依靠李自成而活,这完全是只赢不输的赌注。
李自成朝吴二毛微微颔首,继续道:“行赏的第二个方面,吴二毛做为掌门,调度有方,赏银百两,上官嗣羽直接立功最多,赏银八十两,其余的兄弟,每人赏银五十两,明日去军需官孙林出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