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含着笑,将讯息又看了一遍,方才收起,心中已有计较。
学子们就像他原先预计的那样,现在无法担任主管,只能放在各府县历练,充当大都督府的耳目,协助监督各府县的民政事务,以后定期向大都督府汇报,交流各自的经验,待年龄稍长,社会经验丰富,方才可以堪用。
粮食才是根本,现在是农业社会,首先得解决士兵、百姓的吃饭问题,哪怕是粗粮,只有百姓吃饱肚子,社会才能稳定,天命军才能在西宁与陇右扎根。
西宁粮食丰收,李自成的底气就足,有了余粮,他才可以扩张军队,甚至做些像水泥大道这种异想天开的事,当然,粮食足够富余的话,将来在西宁与兰州之间,修筑一条水泥大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银子也许是个问题,但与粮食相比,问题不会太严重,这次天命军进军陇右,与朝廷决裂,那是迟早的事,一旦朝廷封锁了与天命军接壤的各个关隘,断绝与天命军商业上的往来,天命军的属地上,就会成为一块孤地,要银子也没用,股买不到商品,关键是物产。
况且,他在兰州的肃王府,还存了二十万两银子,如果急需,随时可以提取出来。
处理完公文之后,李自成在县衙召见了韩山博。
“属下叩见大都督!”韩山博原本就在县衙的正堂,与李自成所在的中厅,只隔着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听得大都督召唤,急忙赶了过来。
“韩知县快快起身,坐,”李自成一面让他在对面就坐,一面让何小米奉茶,“韩知县,土地、人口的事,进展得如何了?”
“回大都督,属下先是将县城附近的人口登记了,又按照每丁三十亩的标准,重新核发了土地,现在正是冬小麦收割后的空闲期,百姓们并无多少怨言,大部分百姓都是新增了土地。”
“以县城为中心,向西面延伸,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李自成想到的,是这种渐进的方式,可以让边缘地区的百姓,留下足够的心里缓冲时间,他们不像县城的百姓,县城的百姓见识过天命军的战斗力,即便心中不满,明面上也是不敢反对。
而边缘地区的百姓,在这次东征陇右的战斗中,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甚至连天命军的毛都没见到,也就缺少心理上的畏惧情绪。
不过,这次分发土地,对大部分百姓来说,都是增加土地,陇右经过匪患、兵患之后,权贵、大户几乎消失殆尽,倒是推行《土地律》的好机会,反对的势力难以成群,几乎忽略不计。
“大都督,清水县也有部分百姓,家中田产颇丰,每丁超过三十亩,”韩山博初任知县,显然不敢触动豪强大户的利益,“对于他们的土地,是维持现状,还是要将多余的土地拿出来?”
“绝对不能维持现状,”李自成面色一凜,道:“如果不能将多余的土地拿出来,那就将所有的家产,还有项上人头拿出来,天命军的《土地律》,绝对不容更改!”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了!”韩山博从未见过李自成如此严峻,心中一凜,忙道:“属下一定秉承大都督的指示,向百姓们宣扬大都督的恩德。”
“当然,在所有的百姓都分得足额的土地之后,如果土地尚有富余,剩余的这些土地,也可适当照应原本就超额的家庭,闲着也是闲着,”李自成地面上稍稍缓和一些,“这些多余的土地,已经是熟地,总比抛荒了好,韩知县要对富裕户进行登记。”
“是,大都督!”
“另外,韩知县记好了,陇右的百姓基本上没有隔夜粮 ,更没有余财,不得向他们出售土地,所有分发的土地,都是无偿的,官府千万不得在此谋利,让原本的好事,结果却祸害了当地的百姓!”
“属下明白,属下一切以百姓为重!”
“韩知县,你这个父母官,心中装着百姓,这才是天命军的样子,”李自成面色转缓,淡淡一笑道:“在分发土地的过程中,还有什么困难吗?”
“大都督的意愿,是要让‘耕者有其田’,属下赞成得很,”韩山博拱手为礼,道:“只是……只是清水县境内,尚有不少回人,还有一些连他们自己都说不出名字的民族,这些百姓原本就不是顺民,凶悍得很,让他们交出多余的土地,只怕他们不肯……”
“不肯?”李自成冷哼一声,“我倒是忘了和你说,清水县境内所有的异族,一律入汉籍,方能享受到‘每丁三十亩土地’的政策,否则,所有的土地一律收回,陇右原本便是汉地,这里不欢迎他们!”
韩山博吃了一惊,但也不敢明着反驳李自成,“大都督,万一他们因此作乱……”
“作乱?我倒是担心他们不敢作乱,”李自成冷笑道:“天命军连朝廷的大军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会向这些异族的百姓低头?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又有多强的战斗力,天命军一律接了!”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大都督的意思了……”
“韩知县放心,清水县方圆不过六十里,我会派出士兵给你撑腰,如果有人反对天命军的《土地律》,”李自成右手做了个下切的姿势,冷声道:“格杀勿论!”
这种手段有些严厉,也比较急功近利,但李自成顾不得了,如果不能快速整合陇右,得到陇右百姓的支持,将来如何面对朝廷的大军?
现在整合陇右的异族,实在太早了,不过,想要温水煮青蛙,天命军根本没有时间,与朝廷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即便天命军取得局部的胜利,将来也是稳定的对峙局面,大量的士兵被牵制在关山一线,同样腾不出手来。
趁着分发土地的时候,一了百了,如果现在不能同化异族,等若养虎为患,不知道什么时间,他们就会团结起来,反抗汉人的统治,后世的教训,一直深深地映在李自成的脑海中。
他并不担心会激化民族#矛盾,造成异族百姓造反,陇右经过长时间的匪患、兵患,百姓应该早就认识到,在战乱的时代,最受罪的还是普通的百姓!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至少汉族百姓是不会支持异族造反的。
真要造反,对天命军来说也不是坏事,积石县的撒拉尔人,已经为他们树立了榜样:如果天命军在陇右平叛,可以俘获大量的百姓战俘,这些壮丁,要么为天命军修路,要么成为天命军的军奴,为天命军生产粮食!
战俘是没有酬劳的,只要给予他们最低限度的粮食,让他们维持生命!
有了士兵们撑腰,韩山博便有了底气,“大都督,如此一来,属下便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不怕他们不肯就范!”
“强硬一些也无妨,对这些异族,一味地怀柔,根本不可能取得成功,他们已经被朝廷惯坏了,”李自成微微点头,道:“当然,先礼后兵,还是必要的,如果他们不识时务,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
“最后一点,”李自成不希望逼迫这些异族造反,在陇右地区,他们的人口数量甚至比汉人差不了多少,不过,既然开始整合,那就索性一步到位,“韩知县,在登记人口、分发耕地的同时,要求百姓信奉天主,特别是原本信奉恐怖教的回人等,必须放弃恐怖教,要么取消信仰,要么改奉天主。”
“大都督,在清水县的人口中,信奉恐怖教的人口不在少数,对安拉又是特别虔诚,”韩山博顿了一顿,终于鼓起勇气道:“有许多安拉的信徒,即便砍了他们的脑袋,恐怕也阻止不了他们信奉安拉!”
“越是对安拉虔诚的人,越是不能留在陇右,”李自成沉声道:“要么离开陇右,自谋出路,要么早早去见安拉。”
“大都督,恕属下直言,要这些恐怖教徒改奉天主,恐怕比入汉籍还难,”韩山博苦着脸,“让他们离开陇右,一时恐怕……”
“让他们离开生活了数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土地,的确有些难,”李自成淡淡道:“韩知县,这些异族,并非铁板一块,除了回人,还有许多人早已失去先祖的踪迹,如果采用分化的策略,就像对待土人那样……”
“大都督是说,在他们之间制造一些矛盾……”
李自成避而不答,只是笑道:“团结一批拥护天命军政策的人,感化一批观望的人,打击一批死硬分子……”
“大都督,属下有些懂了,”韩山博心道,这个大都督,不仅打仗是一把好手,连政务也是玩得溜,他还如此年轻……他心内一震,道:“大都督,属下回去之后,立即派出人手,与部分异族交心!”
交心?李自成忽而一悟,他手中明明有一张好牌,却忘了使用!
勉励了韩山博几句,让他先行退下,李自成立即飞鸽传书浩门县的田中时,让他立即着人护送田芬来陇右,与自己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