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营李绩部在“楚府兵”内应张其在的接应下,顺利拿下文昌门和保安门,武昌城破,李自成总算松了一口气。
因为入京觐见,武昌城内并没有多少文官,在城头上被俘的主要是一些武将。
这些人在军事战略上并没有多少建树,主动龟缩在武昌城内被动地等着天命军包围,连城内的参将崔文荣都看不过眼。
但这些武将也不是一无是处,武昌城内外,明军与天命军实力悬殊,但这些武将们没有弃城逃走,而是浴血奋战在第一线,其忠烈精神还是令人十分赞叹的。
如果不是张其在暗中打开城门,战斗何日结束,谁也说不准。
李自成没有为难被俘的官员们,虽是扣押在武昌府衙,但并没有绑缚,而是好酒好菜供着。
以楚王朱华奎为代表的宗室成员,就没有官员们的幸运了,李自成直接下令,全部抄家、灭族!
李自成在河南查抄了所有的王府,唯一的原因,是为了钱粮,但天命军进入湖广之后,已经不缺钱粮了,至少钱粮不像进入河南时那般重要了。
他继续查抄王府,虽然也有钱粮的原因在内,但主要还是为了分化朱氏宗族与普通官员之间的关系,时间久了,肯定有人能从中寻觅出一定的规律:宗族是宗族,官员是官员,在死亡面前,官员可以选择效忠宗族、朝廷,也可以效忠于天命军。
李自成有意将天命军放到与朝廷对等的地位。
在查抄王府时,天命军还是有不少斩获,仅仅一个楚王府,就搜出四十万石粮食,现银就超过百万两,还有不少黄金、珠宝、古玩、字画、瓷器等,具体价值不明,还有数不清的各种财物……
在接下来安置武昌官员的时候,李自成犯难了,因为湖广左右布政使、武昌知府、江夏知县都是入朝觐行未回,新的武昌知府有些难产。
前阁臣贺逢圣首先进入李自成的视野,贺逢圣以前出任过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位极人臣,因为没有处理好与同僚的关系,去年才致仕。
如果贺逢圣能出任武昌知府,必会大大提高天命军在武昌的正面影响,至少与他走得近的官员、诸生等会更加靠近天命军。
可惜,贺逢圣自杀了!
李自成便将目光投向王府长史徐学颜,徐学颜摄江夏事,属于代理江夏知县,他有一定的为官经验,又有出任武昌知府的能力,但徐学颜死活不肯为官,吵着要为楚王尽忠。
这样的鬼话,李自成自然不信,真要为楚王尽忠,自杀的方式有很多,上吊、绝食、撞墙、咬断舌根等等,天命军又没有捆绑手脚,走路可以跌死,吃饭可以噎死,喝水可以淹死!
每每有妇人心里不爽,便立在河边大叫“我不想活了”,如果有傻子真的相信了,死命地拉拽,妇人便越是向河里挣扎。
理智的处理方式,便是不闻不顾,完全忽略她的存在,吵闹一回,也就自己回去了,真要找死,静悄悄钻入河底,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最容易达成心愿?
最怕是遇上别有用心的人,明着将妇人向岸上拉拽,实际上“气力”却是不如妇人,妇人挣扎之下,一点点滑向深处,想不死都回不了头……
能好好地活着,谁不珍惜生命?
李自成知道,徐学颜不是不肯投靠天命军,他只是看不上天命军,或者缺少一个投靠天命军的理由。
徐学颜的事,交给牛金星最合适了,可是牛金星并不在武昌城内,李自成便将他交给了李信。
按照四川模式,必须建立武昌法院和武昌监查院,李自成不拘一格,着诸生明睿出任法院院长,通判李毓英为监查院院长。
在武昌任命官员这件事上了,李自成再一次认识到储备官员的重要性,所以,同为武进士出生的巡江都司?士鼎、参将崔文荣都没有任职,只是随着天命军,充当临时幕僚。
武昌是大明湖广首府,天明军占据武昌城,连所辖的州县都拿下了,要不要将天命军的湖广省府入驻武昌?
李自成有些犹豫。
武昌是名城、大城,一应衙门俱全,基本上不需要重新建设,但武昌也有一个不利的地方,从地理上看,武昌太过偏于东北,很难辐射、照应南部和东南部的属地。
经过深思熟虑后,李自成还是决定将省府迁入武昌,让省长张鼎延带着所有的吏员入驻武昌,理由有二:
武昌虽不是湖广省的地理中心,却是整个湖广省的经济中心、地缘中心,湖广最为富足的地方,便是江汉平原,而武昌就是江汉平原的中心,控制武昌,即便不能照应南部和东南部的山地,但至少可以控制富足的江汉平原;
其次,武昌是湖广的东大门。湖广西为四川、北属河南,都是天命军的属地,南面又是群山,如果朝廷要打湖广的主意,必定从东面出兵,溯江而上,如果将武昌立为湖广首府、省府所在地,可以集中钱粮、重兵保卫湖广,将明军阻挡在湖广之外。
武昌城内,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秩序,百姓开开心心地出现在各条街道上,商铺、市坊都恢复了开业,不少商铺的门楣上,还用红布挂着“热烈欢迎天命军”的字样。
李自成将大部分军队移驻城外,城内只是留驻了两个百户的城防军,既守卫城门,又协助捕快维持城内外的治安。
知府徐学颜则是招募了部分吏员,抢着登记百姓,重新分发耕地!
不过,李自成发现,湖广虽然也是土地兼并严重,宗室、士绅霸占了绝大部分耕地,但百姓的贫弱,主要还是因为朝廷的加赋和兵患、匪患。
难道湖广与甘肃、河南不一样?
三月七日,李自成见武昌的大局已定,便在自己的大帐中设宴,为天命军各营团的主将庆功。
除了承天营高立功部不在武昌,第一营、第四营、第七营、独立营、奉天营五营十七个团长和李自成自己,加上承天营名义主将罗汝才,一共二十四人。
刚刚过了已时,各营团的主将们便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洋溢着笑意,大都督一向不吝赏赐,这次不知道是升官,还是赏银,如果再来一个火辣辣的小娘们就好了……
接近午时的时候,罗汝才着人送来讯息:他身子不适,无法参加今日的宴会!
李自成微微变了脸色,向身后的两名亲兵示意了一下,两人默默点头,随即便消失了。
各营团的主将们浑然不觉,继续谈论着自己的话题。
李自成进入宴客的营帐中,与各人寒暄几句,目光一扫,咳嗽一声,何小米立即带着全副武装的亲兵入账。
在众人尚未明白过来之前,何小米和一个小旗的亲兵,已经抓住了贺一龙、蔺养成,用绳索缚了。
众人大惊,马守应欲待拔刀,右手却是摸了空,原来入账的时候,所有人都解除了武装,刘希尧不知不觉之间,向马守应的身边靠了靠。
李自成目光一扫,已经将一切看在眼中,刘云水、李绩、宋文、李信他们,虽然非常惊愕,却都是立在原处不动,似乎惊呆了。
“大家不要紧张,”李自成摆摆手,笑道:“此事与大家都没有关系,一会解决此时之后,大家尽管喝酒吃菜!”
看到李自成的笑脸,众人的紧张情绪稍稍放松些,不少人已经在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触犯天命军的律法。
马守应的心中,还是异常紧张,被捕的两人,都是奉天营的人,刚才自己的反应……他瞪了刘希尧一眼,刘希尧这才稍稍拉开与马守应的距离,这是李自成的大帐,真要惹怒了李自成,他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马守应迎着李自成的目光,拱手道:“大都督……”
“马将军不用着急,”李自成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本都督很快便会便会给你们解释,”用手一指被绑缚的贺一龙、蔺养成,道:“本都督也会给他们申诉的机会!”
时间不长,李自成的亲兵押着绑缚的罗汝才回来了,“大都督,罗汝才狡猾如狐,想要偷偷逃跑,被守候的兄弟们逮个正着……”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罗汝才,本都督好意请你喝酒吃饭,为你叙功,你为何要逃跑?”
罗汝才看到被绑缚在一边的贺一龙、蔺养成,不禁面如死灰,他低下头,哆嗦着道:“我无罪……”
到了此时,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罗汝才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为何要逃跑?
“有没有罪,让诸位评评,”李自成冷声道:“当日在河南,张献忠兵败来投,你是否偷偷资助张献忠五十匹战马?”
“彼时张献忠是友军……”
“友军?本都督为何不知?”李自成怒道:“难道你罗汝才私下与张献忠结盟了?结的什么盟?”
“……”
“本都督只认事实,”李自成扫了众人一眼,道:“罗汝才私自赠送张献忠战马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忽地从左边的口袋中掏出一封书信,仍在李自成的眼前,“仔细看看,这是天命军二围开封的时候,你私通城内守将高名衡的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