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辰寒躺在床上,许多画面一一在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见面时只觉得顾家的姑娘真的很能吃,面对一个陌生人还能如此愉快地交谈,真不知道是有多单纯;随后和崔云帆他们一起下斗时,从点头之交到时常挂念她,没想到她如此聪慧对下斗也有所了解,若是好生培养,对朴家绝对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威胁,然而他却不在意,能把下斗发扬光大也是他的梦想;古月国之行匆忙离去后,莫名的想念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第一庄之行,他确定对夏子汐有所好感,然而君子不夺人所好,看的出来子汐与崔云帆关系匪浅;疫区之行,让他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孩,人生最绝望的时候永不放弃,明明有逃出去的机会,然而她放弃了,甘愿与他们同生死,这样的女孩让他无法忘记。
他与御风的感情甚好,当得知顾家选择的联姻对象是赫连家时,他也挣扎过,想替自己争取一次,然而一想到御风此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子汐身上时,他放弃了。一边是他最疼爱的兄弟,一边是他最爱的女孩,他挣扎在痛苦的选择中,最后理智战胜了冲动。若他断了御风的希望,那么赫连家也算是完了,四大家族缺一不可,他身上肩负着巨大的使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能有儿女情长。
可他心疼夏子汐也心疼赫连御风,明明就不相爱的二人,却被命运硬生生把他们凑成一对。人生呐,总喜欢这么捉弄人,然而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早已规划好了。猛然起身披上外衣就出了门,秋天的夜晚有点冷飕飕,风吹起了他耳边的碎发,朴辰寒拉过外衣紧紧裹了起来,慢慢踱步到夏子汐的屋前,见里头还亮着光,便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吱”一声,朴辰寒慢慢推开了房门,见夏子汐一人坐在檀木书桌前,手里拿着《新余杂记》看的津津有味。
“子烟呢?”他轻轻奄上门,问道。
夏子汐放下书,故作沉思道:“那个没良心的去找婷雅玩了,这不没事干找出了这本书看看。”说着还摊了一下手,话语里满是无奈。
“《新余杂记》还委屈你了?”朴辰寒好笑地摇了摇头,站在她身侧,拿起那本书,“从小到大我最不喜欢看的就是正书,最喜欢读的就是杂记。”
“没想到朴大公子喜欢这个啊。”夏子汐闻言,撇头看向他。
朴辰寒随手翻阅了一下,柔声道:“正史的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今儿个是他当皇帝自然按着他说的来,明儿个换个人当皇帝又照着他的想法来,后世人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堆杂谈而已,真真假假没有人知道。”
“也是,正史上所记载的不过是当政者的丰功伟绩,真真假假也只有当事人才知晓。”夏子汐的杏眼清澈见底,纯黑的眼珠子正调皮地转着,如黑曜石般精致,“不过杂记就不一样了,能浏览众多山川,名胜古迹,仿佛置身在其中,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朴辰寒望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一颤,她身上的美好就如自然山色一般不矫揉造作,那样的天然。“没想到你也喜欢。”
“更喜欢的还是看野史,一直觉得野史记载的虽说荒谬但也有待考察,以假乱真,以真乱假,你若信了那边是真的了。”夏子汐盈盈一笑,随即又道,“可从小到大,母亲每天都会逼迫我看正言论,然后我就开始哭闹,再不济就爬墙逃出去,反正相爷府一直都被我搞得鸡犬不宁。”
“这么调皮,顾大小姐这可不好啊。”朴辰寒哈哈一笑,眼神扫到手里的书后,心生一计道,“知道我手里这本《新余杂记》的由来吗?”
夏子汐捻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桂花香瞬间四溢在嘴里,带点酸甜味,一下子炸开了味蕾,默默摇了摇头,小鹿般纯净的眼神瞧着他,等着他下文。
朴辰寒一笑,眨了眨眼道:“八岁那年第一次以朴家公子的身份自主下斗所获得的……”
“啪嗒”一声,夏子汐手里的桂花糕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夏子汐张了张嘴,随后伸手一摸嘴,哭丧着小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逗笑了朴辰寒,“朴辰寒!你一定是故意的,我委屈啊。下次你家的东西,我一定不会随意翻动,多害怕啊,居然是陪葬品。”
“当时斗里金银财宝众多,长老们让我随意挑选,或者整个陪葬品都送给我也可以,然而我唯独看上了它。”朴辰寒不顾夏子汐的哭诉,晃了晃手里的书,“这可是独一无二的正品,世间至此一本,独家专有。”
“你走吧,我要睡了,不想跟你玩耍了。”夏子汐冷哼了一声,傲娇地抱着手,大有一副你要是不走我就把你轰出去的架势。
朴辰寒无奈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不送。”夏子汐没好气的回道,那死人的东西都放在墓里多少年了,自己居然还没洗手就吃了东西,这得多脏啊,全是细菌,想想就委屈。
朴辰寒见状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便揉了揉她的脑袋,眼见着她大有一副打架的架势,连忙见好就收,替她带上了门离开了她的屋。看了一眼手里的《新余杂记》,慢慢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赫然写着‘若有小女孩有幸看到这本书,我朴辰寒便娶她’,自嘲地笑了笑,如今这种局势下,竟然还会被子汐误打误撞看到这本书,看来这个年幼时许下的愿望是不能实现了。慢慢回了房,手不由自主拽紧了那本书。
“赫连家与顾家的联姻,不知白兄怎么看?”柳逸尘给白鹤北慢慢满上杯里的茶,出声问道。
白鹤北一抿嘴道:“天作之合,顾家与赫连家一旦联姻后便是无敌了。”
“可白兄有没有想过,一旦两家反叛会对五国造成什么样的危害。”柳逸尘不紧不慢道。
白鹤北一顿,随即道:“柳兄多虑了,四大家族定然没有此野心。”
“白兄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柳逸尘笑道,“若是他们两家联手,怕是五国之内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对手了。”
白鹤北冷峻的脸依旧不动声色,“柳兄何出此言?”
“顾家千金背后有太多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还望白兄多考虑一番。”柳逸尘收住笑容,正色道,“以她一介女流之辈,能在顾家杀出一条血路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怀疑的点。何况自从她出现后,有太多的势力参和进来,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白鹤北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倒觉得顾家千金单纯可人,受喜爱很正常的,这样一个女孩我也喜欢。若是可以怒发一冠为红颜,我倒也想尝试一下。”
“白兄现在不是开玩笑之际,总之多留个心眼。”柳逸尘扶额,叹息道,“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拜倒在顾千金的石榴裙下,崔云帆、金洛宸、朴辰寒还不够,现在又加上赫连御风和白兄,这出戏实属精彩啊。”
“柳兄说笑了,鹤北对顾千金只有欣赏,谈不上情爱,何况顾千金身边优秀的人才太多,何必凑这个热闹呢。”白鹤北一饮而尽杯里的茶水,笑着把玩了一下茶杯,“再说了,如今鹤北可没这么闲情逸致来谈情说爱,身上的使命太重,不敢谈儿女情长。”
“你呀。”柳逸尘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神器之事着急不得,有缘人也不是这么容易出现的,再等等吧。”
白鹤北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轻声道:“几个月了,依旧毫无消息,现在各国又蠢蠢欲动,没法安心等下去了。”
“这种事急不得,强求不得,也只能继续等下去。”柳逸尘道,“世家如今因为顾家千金的事,想来已是无暇分身了,所以这件事也只能我们自己着手了。”
白鹤北点点头,瞧了一眼外头,湛蓝的夜空中布满了星星,半弯圆月正挂在夜空中,泛着迷人的光晕,“柳兄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鹤北先告辞了。”说着起身对柳逸尘拱了拱手。
柳逸尘也连忙起身送他出门,临离开前再次嘱咐道:“多留意一下赫连家与顾家的动向,对于我们没有害处。”
白鹤北笑了笑没回话,径直离开了。
朴辰寒和衣躺在床上,怀里依旧是那本《新余杂记》,内心再一次挣扎了起来,这本书的出现是不是给自己一个提示?要不然再放任自己一次,这一次自己来争取?“不可以,不可以。”朴辰寒连忙闭上眼,把书随手扔在地上,努力平复内心告诫自己,“不能做对不起御风的事。”
屋内一个人杵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半晌才离去,这一夜很多人都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