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桃抽纸擦了擦眼泪,深棕色的眼眸因为泪水而晶莹剔透,闪着光芒。
她再次直直地看着萧裕阳,发现她对萧裕阳的容颜彻底失去了悸动的心情,此刻的萧裕阳,对她来说,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甚至那颗让她移不开目光的朱砂小痣都变得极其普通起来。
对萧裕阳难舍的爱恋彻底释然,这一切太过神奇,假得就像是在做梦。
程星桃掐了自己一把,怕掐着不疼,她特意用了大力气,结果痛得她龇牙咧嘴,尖叫出声。
就像是自己吃饭的时候突然咬到自己的肉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吃东西的时候原来是这么用力一样,程星桃看到被自己掐得青紫的手臂,才发现她掐人原来有这么大的力气。
萧裕阳望着程星桃那双褪去了爱恋的双眼,意识到他永远的失去了程星桃的感情。
他一时悲戚得不能自已。
就在这一天,他失去了一切。
他亲手葬送了一路拉扯他的项家,亲眼看着他曾经爱过的女人被抓进监狱。
就算项真真被抓之时痛哭流涕求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心软,没有动摇,没有一丝的内疚与后悔。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失去的程星桃的情感,他霍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失去了对项真真的爱与恨,失去了对项家的恩与怨,失去了程星桃对他坚持不懈的爱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哭泣。
服务员送上咖啡与果汁的时候,不明状况,只得放下东西匆匆离去。
终于,萧裕阳率先打起精神,擦了擦发红的双眼,清了清嗓子,冷静自持问:“那么,程星桃,你为什么会迷恋上我?”
这是很久以前,一直埋在他内心里的疑问。
每次看见乔跃对程星桃爱而不得的表情时,他就会在脑海里问,为什么程星桃放着乔跃不爱,却偏偏爱上了我?
然而,这个疑问,一直到此刻,程星桃对他的爱彻底消失,他才问出口,他才敢问出口。
程星桃擦了擦眼泪,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破涕而笑:“是呢,为什么呢?”
她转过头去,盯着萧裕阳的脸微笑看着,内心平静毫无波澜。
就像是有一个诅咒,突然就被打破了。
“大概是你嘴角的那颗痣,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很性感。”程星桃甜甜地说。
但是现在认真看,却也并没有那种惊艳的感觉,感觉很平淡。
“所以你是看错了吗?你是不是曾经爱过一个嘴角有痣的人,所以才会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就因为这颗痣爱上了我。如今你终于看清楚,我并不是那个人。”
萧裕阳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那个曾经眼神里总是对他流露出毫不掩饰爱意的女子,如今眼神平静安详,仿佛只是在和一个普通个的朋友聊天,眼里虽依旧流光溢彩,却没有了那种恋慕的模样。
他曾经最难割舍的那份眷恋,就在刚才,渐渐退散,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一直没有找到过程星桃选择他的理由,直到此刻,程星桃终于弃他而去,他才意识到,其实他的内心里一直不相信程星桃是如此地执着地恋着他。
当程星桃终于对他露出平常的神色,他才在心中长长的叹气:啊,对啊,这样才是真实的,正确的。
可是他心里依然很难过。
就像是一个穷小子,有一天突然捡到一堆宝藏,虽然心中知道这个宝藏迟早不是自己的,可是当真有一天,老天把这个宝藏收回去的时候,他也还是会不舍,会不甘,会怅然若失,会难过……
程星桃埋头喝了一口果汁,垂着眸子的模样,似乎在认真思考萧裕阳那句话的可能性,可想了很久,她还是有些遗憾地回答:“可是我并不认识其他嘴角有一颗痣的人。”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也许只有老天知道。
两人接下来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第一次,程星桃发现,原来她与萧裕阳从未敞开过心扉互相交谈过。
如今,才算得上是两人真正的第一次深入的交流。
时间随着雨滴缓缓流淌,在看不见时光流逝的空间里,程星桃与萧裕阳天南地北的谈论了很多的事情,例如曾经学校里的趣事,例如最后学生会里那些她认识的人最后的归属,再例如程星桃所不知的那些乔跃深爱她的那些过往。
萧裕阳说:“我不否认,我那个时候小心眼的特意气过乔跃,但是那个时候,你和乔跃又何尝没有气过我。”
“程星桃,”他说,“其实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乔跃,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你眼里心里都是我,可事实上,你无意识地就跟乔跃谈论在一起,走在一起。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本来乔跃才是电灯泡,可是不知不觉,我却变成了电灯泡。”
程星桃一直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岁月里,乔跃与萧裕阳有着那些互动与矛盾,而那些矛盾的核心,是她。
“本来我是想抓住你的。”萧裕阳认真地看着程星桃,“但是你不爱我了。不爱我的你对我来说,就失去了意义。你就像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件礼物,可能是上天生气我迟迟不接收,所以当着我的面收回了。”
萧裕阳说着,却有着释怀的畅然:“你本来就不属于我,这是很久以前我心里就清楚的事情。我原以为,你与乔跃有缘,可你也终将错过乔跃,然而,在吃毕业散伙饭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在海边亲吻,我才意识到,你就是上天赐给乔跃的,无论发生什么,兜兜转转,你最后还是会回到乔跃的身边。”
“散伙饭晚上?”程星桃有些懵,散伙饭那天萧裕阳来找她道歉,那个时候她心里十分的恨萧裕阳,所以借着酒意,直接将酒瓶子摔在了地上。
她不接受萧裕阳的道歉,也不打算原谅他。
然后,她喝得醉醺醺的,在其他人都去第二摊的时候,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