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废墟，突然一道遁光自半空而下，落在一块巨石上，显出一名道人的模样，留着长须，面容却似乎只有三十多岁年纪。

那石上已有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等着，一身青袍，手中拿了柄折扇，见道人走来，拱了拱手，“石护法，怎样，公羊参可有下落？”

“闻先生，”石道人也回了礼，摇了摇头，“他逃到这边的消息还是我等告知的，短短两日，他们能有什么发现。倒是有一支弥罗剑宗的队伍来了这边，还闹出了不小动静，我已让人盯着了。”

“弥罗？”中年文士恍然，“应是为了道盟那劳什子大典来的。领队是何人？”

“是名女修，灵字辈，结丹修为，不足为虑。”

“灵字辈应是弥罗当代真传，年纪不过五十，能有结丹修为已是相当厉害的人物了。不过我二人在此，确实不用太放在心上。”闻先生呵呵一笑，神色平淡。

他二人皆是金丹宗师，虽然结丹与金丹在《道典》中同属“结丹”境界，但隔了一重天劫，两者之间实力却天差地别。一个结丹修士而已，还不放在宗师眼中。

石道人点了点头，“闻先生不在圣子身边，怎么独自跑了出来？”

“圣子，嘿！”闻先生闻言却是一声嗤笑，“若非其母红夫人善使手段，这圣子何时轮得到他做。”

“世事变化，最是无常。”石道人也是叹了一句，“想那公羊参，不到三十的金丹宗师，何等可畏可怖，大长老那般倚重，却不想因一个女人就此败坏，连魔种都被拔除，神魂破损，修为尽丧，落得连凡人都不如的下场。”

闻先生跟着叹息一声，接着道：“也是他自作自受，明知那女人是正道的探子，还执迷不悟。道统之争最是无情，你死我活的事情，哪里有儿女情长的余地。听说那女子给蒋鑫弄死了？”

“是，据说是当着公羊参的面凌辱而死。公羊得势时，蒋鑫就像他身后一条影子，恨了怕不是一日两日。位置一调，往日的小弟却比仇敌还酷烈百倍，夺了他的圣魔种自己成了圣子不说，连对方的女人也要玩死了，啧啧，该说不愧是我魔道中人么。”

“这算什么魔道。”闻先生嗤之以鼻，“大劫之后，进路不通，正道那群伪君子自个放弃了仙路，只求长生，还污我等执着永存之道者为魔，不过是道统不同而已，我们又不是真个没了心肝。蒋鑫那算不得魔，只是嫉恨如狂，一朝释放便没了自制，格局太小。”

“格局再小，也是圣子。大长老费了如此功夫，不惜损耗心神为他转移圣魔种，足见重视。何况，虽有红夫人枕边风的助力，但蒋鑫却也非是草包一个，就其城府隐忍而言，反倒还在公羊之上，而有了圣魔种，资质已非往昔可比，你我不可太小视了他。”石道人劝了一句，见闻先生似乎还想说什么，忙转移了话题道：“对了，你还没说来这里是做什么？这山是怎么了？”

闻先生见他不愿多谈，也就打住不说，免得被当作同情公羊参。当下一指脚下破碎的山体，“正有一趣事要给石护法瞧瞧。”

说罢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金丹宗师的庞**力笼罩这半边山坡，轰隆隆巨响之中，一块块碎石被挪移开来，堆砌在另一旁，渐渐露出废墟底部的景象。

一边施法，闻先生还能够给他解释一番：“方才到这边时我便有些奇怪，记忆中此处应是有座莽山，但却凭空矮了一大截，前来一看却是山塌了。我本以为是地震将这山震塌，但仔细一瞧，却觉古怪，旁边的山体不见地震痕迹，且此山底部碎石崩落甚远，甚至有株断树被抛到了五里开外……”

石道人没太懂，“你的意思是？”

“这山是从内而外暴裂开的。”

石道人面露惊容，“虽说你我一击把这山打出个大洞不难，但若想将整座山崩开，怕至少也要元婴之能吧。”

“或是金丹自爆。”闻先生道。

说着，两人周围已经清理出了一大片地方，露出一洼水潭，其周边的石块都是焦黑的颜色，偶尔还有融化后凝固的痕迹。

这种高温造成的现象两人并不陌生，也知道许多方法可以达成此类景象，除了地火岩浆，他们最熟悉的便是丹火了。

“难道真的有一位金丹宗师在此自爆？”金丹自爆的威力，连一缕残魂都留不下来，乃是彻底的陨落，即便是于敌同归的好办法，却少有人真这么做。

万载前大劫后，九幽与现世隔绝，除神游境大能外，少有人能够来往。但毕竟轮回仍在，修士们若是正常兵解，还能有魂魄转世重修的可能，自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块巨石被挪开，石道人轻咦了一声，“这便是闻先生所说的趣事？”

原来那石下有一个空腔，半片残尸沉在一洼浅水中。闻先生将那残尸摄来，放在巨石上，“不错，我以神念扫遍这山，发现了好几具残破不全的尸身，这是其中一个。”

“这似是妖类？”石道人看到了残尸的利爪，“这副模样，似乎是只穿山甲化形。还未完全，怕是凝液都没有。”

除了上古妖物的遗脉，现今所谓的妖都是动物、草木精怪化形而来。这类妖物原本是普通的动植物，年长日久偶然开了灵智，天然懂得了吸收日精月华修炼的本领，逐渐超脱原本生命层次，便成了妖。

它们中的很大部分由于本体修行速度太慢，便会化为人形，通过人类修行之法提升修为。这个过程各类妖物开始时间不同，越接近人形的，便可以越早进行，与人形差别越大的，便需要更多修为的积累才可以。

但不论他们原本修为如何，化形都是缓慢的过程，一点一滴的改换自身根基，其中重中之重便是经脉的构建，而全部经脉构建完毕，也就相当于人类的通脉境界，即便过去是千年修行的大妖，化形后也仅仅是一个通脉境的小修士，最多法力更强一些。

不过完全化形的妖怪由于比人类对自身理解更多更透，加之自身构建的根骨上佳，往往相当于人类中最为顶级的天才，修行速度极快，只是突破大境界对悟性要求甚高，即便化形完成，很多妖仍旧悟性平平，加之通常缺乏前辈指点，金丹之前突飞猛进者多有，金丹之上依然了了。

“这山下的残尸都是些小妖。”闻先生回答道。

石道人又仔细瞧了瞧那片尸身，虽然被泡的有些发胀，但尸身腐坏并不严重，仍能看出是被某种武器剖成两半，古怪的是那伤口外缘参差不齐，仿佛是被锯子锯出的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亦不知，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几日前有一金丹宗师进入此处，与这些小妖起了冲突，把他们屠了个干净，却最终似乎遇上了强敌，自爆金丹把这里给炸平了。”

不过此外还有一些古怪之处，比如他还找到了一些奇异的金属碎片，不知是何物所制，坚硬非常，他竟认不出来，只当稀有材料收了起来，但这些就没必要给石道人说了。

两人没讨论出什么结论来，加上这事儿与当前任务无关，又说了几句，便驾起遁光回到了边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