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名的湖边，影卫们燃起十多堆篝火，圈出一个三十丈的大圆。 正中，耸立一座土台，供案上左侧是一头雄鹿，右侧则是一头野猪，均是从附近抓来，刚刚宰杀。

那土台上还站着两人，香案前是孙百川，手中一柄千年槐木法剑，剑尖在两只牺牲之上点过，但见一缕青白之气从尸身上浮现，汇入法剑中。他身后则站着公羊参，手中捧着养魂木和往生符，静静的看着。

法坛之下，墨非面具遮盖住了表情，转头向身旁的石道人问道：“不需要你帮忙吗？”

石道人捋了捋长须，“不过是一个往生仪式罢了，有往生符，无需多少法力，便是结丹修士也能完成。”

“那个‘明真’，你看出来什么了没有？”

石道人望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把面具炼制的太过好用了，竟连自己的神念也无法穿透，“交手时无暇多虑，现在想来，倒是有点眉目。”

“说说看。”

“首先此人是那弥罗内鬼派来，因而他能知道暗号，也能掌握明真行踪，假借身份。”

“不错，继续。”

“但此人又非弥罗修士，也不是生生宗人，这两宗有名有姓的人物我都知晓一二，没一人对的上号。”

“嗯。”

“此人身上很有些古怪，他修为分明只是金丹境界，运使手段却有些匪夷所思。比如那隔空一拳，又或量天尺，都超出了金丹级数太多。还有诅咒之术，以及将劫力炼制成一次性法宝的手段，于我而言皆是不可思议。这般看来，此人应当触及过极高层次的手段，至少也应是元婴境界。”

“哦？有意思，还有吗？”

“还有，他的刺杀之法。阴险狡诈，环环相扣，只求杀死目标。这种表现，让我想起一个地方。”

“别卖关子了，什么地方？”

“红尘楼。”

墨非在资料库中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相应讯息，“红尘楼？干什么的？”

“他们算是修真界的杀手，却不收取钱财，而是欠下因果。找他们杀人，便结下一份因，日后自有事情让你去做。修士们最怕因果缠身，因此他们生意一向不好，但总有人由于种种原因，会找他们出手。而他们也确实无往不利。”

“可有什么证据？”

“红尘楼高阶杀手都有一种非常诡异的分身手段，叫做‘千人一面’，除了能够帮助其伪装之外，还能够短暂控制刚被其杀死之人的尸身。那周邵权，我问过影卫，有人看到他在袭击公羊参之前，曾被一物击中额头，倒地昏迷了片刻，我怀疑他那时其实已经死了，后来的偷袭是被杀手操控了身躯。”

墨非细想了一下周邵权的偷袭，确实有许多古怪之处，一个正常的筑基修士不该那么弱，甚至需要压榨身体才能完成那一击。

“还有就是那人死后，尸身化蝶消散，不留痕迹，也与传闻相符。”

墨非没看到“明真”死时的情景，此刻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心中一动，似乎过去在盘古级上听闻过类似的？但具体是什么，却一时记之不起。

没有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知道了刺客来自红尘楼，他的注意力便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交易已经失败，为何公羊参仍只字不提那个内奸的名字？”

石道人翻手拿出一个罗盘，却是之前“明真”手中之物，让墨非看，后者瞧了一眼，上面标注了许多符文，却不知其意，“这东西你看出了什么？”

“我查验过了，此罗盘确实可以验证真伪，也没有别的能力。‘灭神针’与此物是分开的。”他说着又将罗盘收回，“你觉得为何他非要用诅咒这种麻烦的方式，而不是简单的用毒针？”

墨非听出关窍，“你是说，这诅咒能够阻止他开口？”

石道人点点头，“应是如此。我对诅咒之术知之甚少，但其诡异莫测，这却是不足为奇。若这杀手确是那内鬼派来，他首要目的非是杀掉公羊参，而应是确保自己的名字不为人知。因此那杀手拿到名单玉符之后立刻便将之毁去，也因此他才会问公羊参是否把名单外泄这个问题。毁掉了玉符，他只需再让公羊参无法再透露名单即可，但若是用其它方式，没能一击必杀之下，公羊参便是剩最后一口气，也能把名字说出来。我猜，他是用诅咒之术，将那名单设为劫力爆发条件，一旦公羊参试图将之透露，便立刻魂飞魄散。”

“原来如此。”墨非对此世修士的手段心智又有了一番认识，“而公羊参想要看着江安转世，因此他对那名字绝口不提。”

“即便如此，他最多也不过只剩下一炷香的寿命。”

高台上，孙百川已经做法完毕，槐木法剑上阴气缭绕，他持剑向东西两个方向分别指了指，颂咒道：“七殿阎罗，生死皆闻，三界往复，轮回之门！现！”

空中轰隆一声阴雷，寒风吹拂而来，篝火都被压得小了一圈，四下骤然一暗，以高台为中心，地面上突然展开一道十余丈宽的法阵，大地剧烈震颤起来，无数黑气从地底冒出，间杂模糊的鬼哭之声。

一道青铜巨门缓缓自地底升起，其上浮雕万千鬼物，都在张口哀号。

“幽都鬼门，据说是一件先天异宝，往通三界，其本体有三千余丈，此不过一道分影。”石道人对墨非解说道。

“不是九幽隔绝，不能往来了么？”

“难以往来，却也并非不能。轮回仍在，只不过修士自由进出极为困难而已，除神游大能之外，其余修士步入此门，便会被九幽同化，过不得多久便成了魔身鬼体，回不来了。”

说着话，台上又生改变，孙百川接过养魂木，对之打出几道法决，道：“尘秽涤净，重返灵真，巍巍玄清，接引渡魂。魂兮，归来！”

一缕青白之光从那木中飘出，落地化作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她如同烛焰般飘忽摇曳，似乎随时都可能被一阵风吹散。

公羊参看着她，浑身都在轻颤，忍不住上前一步，唤道：“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