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也是怪我自己,”
薛明珠的脸上,渐渐显出了疲色,她握着林暖暖的手,目光落在远处的窗棂上,回忆着往昔,脸上满是追忆和悔恨:
“原本我性情大变,有一日,林琨让人跟我说,林鹏有样东西放在他那儿,问我要不要看,我就去了,进了他院子,却发现院门大开,当时我去得有些早,也没有多想,进去后,却发现刘氏正被林琨狠狠地训斥着,大体就是说让她管好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
刘氏就说,那个孩子,明明就不是我亲生的,不过是林琨在外面拾捡来的,还说我跟林鹏的孩子,早就夭折了...”
薛明珠的声音渐渐低沉,林暖暖的手也越攥越紧,虽然方才听过一遍,如今听薛明珠在这儿细说,还是觉得林国公不是一般的厚颜无耻。
将人家的孩子说成是从他处抱来的,还设了一个非常俗套的局,让薛明珠起疑,如此拙劣的手段虽然并不高明,只要稍稍想想就会发现有很多破绽,也就只能骗骗薛明珠,毕竟那会儿薛明珠神思恍惚,哪里又能想这许多。
至于林老夫人,自然是骗不过的,他也不敢骗林老夫人。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让他如愿以偿地使薛明珠对林宇泽冷淡疏离了许多年。
林暖暖点了点头,她还是有些糊涂:
“为何林宇恒要比爹爹大上一岁?”
“唉,”
薛明珠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夫人,还是让老奴来说吧。”
桂嬷嬷怕薛明珠想起往事难过,忙揽到自己身上。
她走至林暖暖跟前,声音略略有些低沉地说道:“老夫人那时也知我们夫人腹中有了鹏大爷的骨肉,那会儿老国公还健在,南诏战事未平,正好现在的国公爷扶棺返来,也不知怎的就知道了我们夫人身怀有孕之事,他先求了我们夫人同意,后又去跪求老夫人,只说他身边正好有个南诏才纳的侍妾,也身怀有孕,要替了长兄娶了薛明珠,这样既护住了薛明珠的名节,又守住了林鹏的骨肉,还能留住侍妾腹中的骨肉,林国公还保证,待林宇泽大了些,将他过继在林鹏的名下...
林老夫人只觉得此事荒唐,思前想后,没有应允,可是后来却还是架不住林国公的苦苦哀求,就应了。
熟料才成亲没有多久,老国公就战死沙场,当时国公府内纷乱异常,夫人跟刘姨娘两个就去了庄子上将养,刘姨娘先于夫人生下孩子,夫人那会儿有些不好,
那次,从国公爷的院子出来之后,就让老奴将二爷送人,说是不想为旁人养孩子,当时夫人又有感于鹏大爷因着她有身孕而生出误会走了,对这个孩子更是有些耿耿于怀,当时老奴又只顾着照看夫人,也未顾得上二爷....”
桂嬷嬷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累了,她停下来歇了歇后,略显迟疑地看了眼林暖暖,说道:
“那日夫人临盆,原本老奴也在暗房,途中却被人叫了出去,正好错过,也就不知那日到底是不是真的夭折,不过,夫人让老奴将二爷给送走,老奴也只好照办了....”
林暖暖的心不由揪着,她虽明知林宇泽最后安然无恙地在林国公府长大,可还是连声追问桂嬷嬷:
“嬷嬷,那后来呢。”
桂嬷嬷用手在脸上擦了把汗,朗声说道:“并未送走。”
她停了一会儿后,说出了一句让林暖暖颇为诧异的话来:
“国公爷知道了,忙奔过来劝着夫人,说是既然抱都抱过来了,让夫人不如养着,不然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孩子夭折了,还不定怎么难过的。
夫人当时已然有些不对,一心只是想着大爷....唉,也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大爷没有死呢,毕竟国公爷都扶棺回来了,夫人当年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桂嬷嬷看了眼一直沉默着薛明珠,仿佛是为她辩解似的又说道:
“所以,后面夫人才对二爷那般冷淡。”
林暖暖不由点了点头,薛明珠爱憎分明,她后来会对林宇泽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后来呢?”
林暖暖看向桂嬷嬷:“林宇恒明明只比爹爹大了几个月而已,那为何都说林宇恒比爹爹大了一岁呢?”
桂嬷嬷叹了口气,眼中隐隐有些愤恨,此时也感觉到了她们主仆二人,可能全在人家的算计之中了,
“国公爷当时跪在夫人面前说:都怨他,若不是他出的主意,说不定鹏大爷不会走,后来又苦苦哀求夫人,让夫人装作身子不适,要在庄子上多住些时日,又要将林宇恒养在夫人名下,将来也好承袭爵位....还说他往后再也不可能会有孩子..
国公爷当着夫人的面发下重誓,以后会一心一意地对夫人,无论夫人对他怎样...”
桂嬷嬷终于察觉,这些话当着林暖暖的面说起来有些不妥当,她忙住了口,将这一段轻轻带过,又接着说道:
“小姐,当时我们夫人伤心糊涂了,很多事情都不管不顾了,尤其是后面,国公爷告诉夫人,鹏大爷找着了,他不告而别后得了种怪病...夫人自然是苦苦哀求着国公爷,国公爷一时心软这才说将人悄悄送到了悠然居,让老窦和碧斯照料着,自此后,夫人的心思就全在悠然居那儿了,这才对林二爷有些照顾不周全。”
林暖暖点了点头,虽然林宇泽很可怜,但薛明珠也有薛明珠的难处。
不过,
“怎么老祖宗一直不知这些内情?林宇恒是刘氏所生她也不知?若是知道又怎的容一个庶子承袭爵位?”
桂嬷嬷迟疑了一下,看了眼薛明珠,见薛明珠神色淡淡,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好答道:
“老夫人倒是并不知道二爷中间还有要被送走这一出,她一直以为,我们夫人不喜二爷,是因着鹏大爷。”
林暖暖默然,按着薛明珠的性子,如此迁怒实在是不足为奇...所以,林老夫人才会一点儿都不起疑。
“那么,林宇恒以庶为嫡,老夫人怎会不知?”
这个就真让人不能理解了,虽则林老夫人出自皇家,自古皇家比起世家大族,是最不重嫡庶的,可这是在林国公府,林老夫人又怎能应允一个庶子当作嫡长子养着,将来好承继老国公的家业?
“这个...”
桂嬷嬷支吾地看了眼薛明珠,从来爽快的她,显出少有的忸怩....
“他是个乌衣王八。”
啊?林暖暖不由看向突然答话的薛明珠:
乌衣?乌龟?豆包?
林暖暖知道大夏有些地方将乌龟叫做乌衣,她一时未作她想,只疑惑地看向薛明珠。
“咳咳,夫人。”
桂嬷嬷少有的老脸一红,忙说道:“林国公去了南诏...被犬咬伤....咳咳,不能传宗接代...”
林暖暖也不由也羞红了脸。
她眨了眨眼睛,旋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所以,老祖宗就应了他?”
林老夫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唯一嫡亲的孙子却是个不能见光的,而林宇恒虽是庶子,但很有可能会是林琨仅有的儿子....
后来,林暖暖才知道,林国公那是在南诏寻花问柳,得了脏病,当地人就给他在***处抹药诊治,熟料那药有奇香,正巧被寻香而来的恶犬给咬了,若不是刘氏恰好有了身孕,林国公恐怕就此绝后...
林暖暖将所有的事情串在了一起想了想,她灵光一闪地看向桂嬷嬷:
“林老夫人是否跟林国公提过,将世子之位传于我爹爹?”
毕竟于情于理,林宇泽是嫡兄之子,身份上也比林宇恒这个婢生子要好很多。
果然,她的话音才落,就听桂嬷嬷沉声说道:
“是曾说过,”
所以,这一切就都有了答案,林老夫人才让人唤林宇恒、林宇泽作大爷、二爷,从来不许对林宇恒以世子相称,而林宇恒后来有了世子之位,估计跟林琨不如关系。
其实,林老夫人一直不赞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