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骤然红了眼眶、低吼出声,眼中明明灭灭的悔恨一闪而过。
她虽知这其中事,难免蹊跷。可任谁看到自己的亲人才还笑意盈盈,如今却昏厥不醒,又能保有几分理智?此时无数个念头纷涌而至:
是她自己将窦婆婆引来的,自己曾祖母的这是受了无妄之灾吧!
她摇了摇头,事情太过突然,只她不信,窦婆婆会害自己的曾祖母!
她看了眼双眼紧闭的林老夫人,却又觉得自己的推测太过讽刺!
她深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明了林老夫人只是昏睡过去后,林暖暖这才缓了缓面色,将脸贴着林老夫人的脸颊,察觉她脸颊温热,面目平和,这才转向窦婆婆,努力让自己沉声静气:
“你..来搭把手!”
窦婆婆默默无语地走了过去,她先看了眼林暖暖,却见她并未看自己一眼,正珍而重之地抱着林老夫人的后脊,贴着她的面颊,眼中分毫不错的疼惜,深深刺痛了自己!
她顿了顿后,才靠近了林老夫人,帮着林暖暖将林老夫人抬至后头的榻上。她有些拘谨地佝偻着身子,若林暖暖抬首就会发现,她眼中的落寞清晰可见。
只是,林暖暖自方才跟她说了一句后,并未再看她一眼,如今正温柔地给林老夫人除了鞋履,又轻手轻脚地给林老夫人盖上了锦被,还摸了摸她的额头....
待这些做好,又坐于床边,只沉默地盯着林老夫人看了又看!
这林老妇就是好命啊!若躺在那儿的人是自己多好!
不管承不承认,这样的天伦之乐让她歆羡!
“你在这儿帮我看着我曾祖母,我现下出去让人唤了冒大夫!”
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却再听不出喜怒。
窦婆婆的手抖了抖,暗自了叹息一声,低低似呢喃自语:“你还信我?不怕你走后我再对她下手?”
林暖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攥了攥袖笼里的拳头,再转向窦婆婆时,面上却是一片清冷,
“一会儿,他们过来,”
话是说与窦婆婆听的,只仍旧柔柔地握了林老夫人的手,眼中依旧是浓浓的怜惜和濡幕,看得窦婆婆寥落之意更甚!
她缩了缩手,将手心里的东西往后收了收..抬头看着林暖暖,眼中闪着希冀,
“一会儿他们过来,你...莫要多言!”
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林暖暖说完转身就走,好似生怕自己一会儿就变了主意。
“暖暖!”
窦婆婆意味不明地看着林暖暖的身影,小心翼翼、颤着声音问她:“你可怪我?”
林暖暖眉头皱了皱,不怪她?怎能不怪!她知道这里头必定有不对,那种不安的感觉,自那日窦婆婆让找九香虫时就有!
即便真不怪她,她也无法说出“不怪”二字!
林暖暖放缓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只冷然说道:
“你给我曾祖母盖好被子!”
那样孱弱的林老夫人直让她眼睛发酸,看了一眼就有些受不住!她知道林老夫人身子抱恙,甚至还想着再过些时候,同冒大夫商议如何再给林老夫人换一换食补单子。只是方才抱住林老夫人时,才发觉她是那样的虚弱,她才发觉自己是那样的粗心,那样的敷衍!
这么些日子来,她插科打诨着,还彩衣娱亲,总以为让林老夫人开怀就好。可是看着这样的林老夫人,她这才发觉,自己所为,还是太少!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这种痛!
所以,她怪窦婆婆,却更怪自己!
“暖暖!”
窦婆婆又唤了一声林暖暖,这回林暖暖没有吭声,只默默走至门口,就在她将要打开门时,就听“吱呀”一声,门不仅未开,反被合上!
“你!”
她到底想要怎样!
“暖暖,你莫要出去,先听我说可好?”
“你让开!”
林暖暖低吼出声,眼中的冷意让窦婆婆不由瑟缩了一下,旋即又挺直了腰板。
“暖暖,我真的有事要同你说!”
窦婆婆的哀求之音愈发重了,
外头一直候着的秋葵,听着有些不对,忙唤:
“小姐,您可有事要吩咐奴婢?”
林暖暖冷冷地瞥了眼窦婆婆,视若无睹一般,并不管她一脸的哀色。
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没事,你就在门口候着,莫要让人进来。”
窦婆婆这才舒了口气。
林暖暖看着自己手上骨瘦嶙峋,骨节粗大的手,淡淡地低呵出声:“松开!”
说完也不停留,就又去了林老夫人处。
急得窦婆婆跟随其后,忙说:“她真没事,我只在她后颈处轻轻敲了一下子,待一会儿她就醒了!”
说着又恳切地看向林暖暖:“暖暖,能听我说说么?”
林暖暖又看了眼林老夫人,沉默地坐了下来,脸色淡淡,眼睛如一汪寒潭,沉沉不见底。
这样的林暖暖,窦婆婆是一点儿都不陌生。三年前林暖暖初上紫金山时,就是这副样子,后面她极力讨好这小丫头,终究是将她一颗心给焐热。
却不料,今日不过是将林老妇给打晕了,小丫头就又用从前那般眼神看自己了!自己待她不好么?林老妇可是有儿有女,即便是待小丫头好,能有自己好?再说,自己所作所为,还不都是为了林老妇!
“觉得委屈?”
冷冽的声音让窦婆婆眉头一跳,她略迟疑地看眼林暖暖,柔婉地唤了一声:“暖暖,”
又迟疑地试探着:“若我被那林老妇..被你曾祖母打晕,你会否如此生气?”
声音里头浓浓的委屈,让林暖暖的心略软了几分。只想起她方才利落地将林老夫人打晕,却一点儿都不见愧疚,林暖暖就决定不惯着她。即便林老夫人没怎么着,她那么大年岁,被窦婆婆那般打上一下,谁能保证会不伤身子?
“我不想说。”
淡淡地拒绝了窦婆婆,林暖暖不耐地扔了手中的辫子,定定地看向窦婆婆,
“还说么?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
虽然林老夫人无碍,还是让冒大夫好好看看妥当。
窦婆婆见林暖暖要走,只觉得委屈,沟壑纵横的脸也皱褶成了一团:
“我还不是见她病了,想着给她扎针放血。”
“嗯,”
林暖暖摸了摸珊瑚珠串,并不似窦婆婆想得那样,只凉凉地应了一声,又问:
“还有呢?”
“还有?”
还有的自然是不能说的。只是窦婆婆如今越发不想让林暖暖误会她,只好嗫嚅着说道:
“我总归是不会害她,暖暖你要信我。”
那样一个素日要强之人,如今说话如此畏畏缩缩..
林暖暖的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