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刚讲完,一边的野蛮人战士突然插话道。
“李察小哥,你这话有问题。”埃布尔挠了挠脑袋,诧异地望着李察,“既然野火都一年年来了,又怎么会让荒原就此草木不生?恐怕你不了解,野火烧的最旺盛的年头,往往下一年,荒原里的草就长得更高更大。”
李察却朝他高高竖了一个大拇指。
“我的话没错,错的是其他人。由于她的错误,让我的话单拎出来,会显得有一些问题。”李察蔑视地盯着一边的天马女骑士,然后一脸感激的回望埃布尔。
野蛮人也朝他点头致意。
虽然不明白李察朝他笑,是为了什么,埃布尔这刻只是傻傻的应和。这个淳朴的野蛮人战士,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打了个漂亮的助攻。
“好了,女骑士阁下,现在请你回答我,为什么野火没将荒原燃烧干净,让这些草木一年年兴盛繁荣?”
看着李察充满挑衅感的一张脸,艾普丽恨不得将它生撕了。
女骑士也不是个笨蛋,哪能不知道李察的算盘,她脱口就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只是一句格言,难道你没听过吗?”
她四目相对直视李察,冷冷嘲笑道,“你说野火不能将荒原焚烧一空,那我就问你了,你有什么办法做到这事?荒原里的草,割掉一茬,再长一茬,即使再厉害的魔法,也不能使它们断绝。哪怕引来天神的威力,也只会屈服于它们的勃勃生机……”
艾普丽还要再说下去时,李察却冷不丁地回了一句,“谁说没有办法?”
女骑士讶然盯着李察,美丽的眼睛瞪得浑圆。
不止是她,其他人也都惊愕地看着李察,完全想不到他会这么讲。
连一旁一直想找机会插嘴,从而居中调和的安其罗牧师,也想不到李察会是这个回答。
这个见多识广的老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李察,他道:“李察小哥,你不是开玩笑,荒原里的草……”
朝老人一摆手,李察一脸诡异的笑容。
他环顾四周,摆出一副轻而易举的姿态。
“很简单啊,这里的人都能做到,只要有那种耐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艾普丽感觉李察都快发疯了。
周围人也全都这个想法。
荒原里的草,就像群山与沧海,那是亘古未变的东西。
当这里的议论声达到顶点,李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再度扫视周围,用坚定的语气缓缓讲道。
“我说的方法,就是在上边种上庄稼。你都种上麦子了,那荒原里的草还能像过去一样长出来吗?这不很简单吗?是不是这里的人都能做?”
他的话像落入平静池塘的一粒石子,当即荡起一圈圈涟漪。
周围人无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啊,他说的不错,的确是这样!”
“讲的真对,给荒地里种上麦子,那草自然长不出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
伴随着一圈圈议论,艾普丽也陷入沉思里,她完全没想过李察居然会这么答话。
在她正对面的三个野蛮人战士,也全都像脑袋开窍一般,变得呆愣呆愣的,思考着李察的话。
“而我问你这个问题的原因,就是为了告诉你,去除荒原里的草,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上边种下庄稼。”李察看自己先占一城,随即以这点为突破口,开始一连串穷追猛打。
他盯着艾普丽,缓慢而坚定地讲,“给荒地种下麦子,比之凶猛肆虐、连天接地的野火,是一件更需劳力的事。它需要农夫们一年接一年的耕耘,唯有这样地里才能不生野草。你之前认为没办法,那是你的眼睛还未睿智地望见这一点!”
李察提高音量,“像野火这类猛烈的手段,虽然能奏效一时,但终究不能持久。正如野火一年年来,荒原却始终草木繁盛一样。对付邪恶,诛灭黑暗,它需要的是不输给岁月的持久努力,是像种麦子一类的春风细雨,唯有不断耕耘,才能得到最后的成果。世界是复杂的,所以它可以完全无视你口中的‘野火’。”
他云里雾里的一绕,让这片地方顿时安静得只有风在吹。
李察嘿嘿直笑,他感觉自己嘴上功夫深厚了不少。
艾普丽被他一通乱说,一时气愤之极。
她明显感觉李察耍了心眼,但仓促间,完全找不到这些话的漏洞。这位女骑士咬牙切齿,但终究还是默认了自己的失败。
只是很不甘心!
她骑着的天马,连连打着响鼻,像在诧异这个刚才对它不逊的家伙,怎么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
“我说不过你,但你说的话不对!”艾普丽凶恶地盯着李察,像是望着一个巧舌如簧的无赖。
李察却轻飘飘地反戈一击。
“既然已经察觉不对,不妨在这边指出来。”
“我不管,但你要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快一点……”
话还未说完,女骑士已经一甩缰绳。
艾普丽准备强抢的样子,却是为她惹来了不少非议,一堆人都感觉她有点无理取闹。
“够了,艾普丽。”安其罗牧师更是让马朝前,直接拦在她和李察中间,他很严肃地说:“你给我冷静点,这种事能肆意妄为吗?”
“安其罗叔叔,你听我说……”
艾普丽感觉很委屈。
但她的话还未讲完,已经被立马打断。
“是你听我说!别忘了你是个圣骑士,不是一个强盗!别依自己喜好做事,你得有礼有节!”老人摆出一张生气的面孔。
艾普丽望着他,原本暴怒的心情登时像浇了一盆冷水。
这个英姿飒爽的女骑士,这一刻在她素来尊敬的长辈面前,委屈地像是一只被教训的小猫咪。
她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李察望见自己的计策果然奏效,不由得摸了一把脑袋上的汗。
他也害怕这里会突然打起来。
正当安其罗牧师回过头,准备向李察抱歉,然后带人走的时候,这片大街又来了两伙人。
一帮来自前边,是刚才走过去的贝托家族的军队。
为首的人,是一个身着全身甲的青年骑士,他骑乘的黑色骏马明显是异种,体态比艾普丽的天马都不遑多让。
青年身上的全套铠甲,虽然与后边部下如出一辙,明显是圣托尔套装的复刻品。但却遍体生光,元素力量汹涌澎湃出来,化出了一蓬蓬火芒光的光点,萦绕着他四处飞舞,宛若夏夜里的萤火虫群。
带着三四十人一同后退,头戴龙首形金属头盔的青年骑士慢慢分开人群。
由于元素光华的衬托,他宛若神话里驾驭龙马的战神降世,几乎走到那边,都会受到一群人的注目礼。
“艾普丽骑士,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俊美的青年,刚一到酒馆旁边,眼睛已经瞥到那因魔法爆破出的残墙断壁。
然后,他直盯盯望着左右蹲伏恶犬,身边还站着三个魁梧野蛮人的李察。李察魔法师的打扮,让他眼睛一眯。
而望清埃布尔他们的一刹那,这个金发青年的俊脸已微微变色。
野蛮人战士身上那些狰狞的纹身,让他的心都拎紧了。作为贝托家族的子裔,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这里需要我帮忙吗?”
拜尔德贝托很礼貌地对艾普丽喊了一句。
和最开始的艾普丽一样,他也被李察四人的打扮给唬住了,满以为这是一帮光天化日胆敢找碴行凶的歹徒。
青年骑士的话刚一说完,奥德莉公主带着另一帮人,从街道的另一边赶来这边。
艾普丽与李察的纠纷,让整个大部队都陷入短暂停滞,后边跟来的队伍很快发现异常。
尤其圣骑士们亮银色的圣光盔甲,隔得老远就能望见。
他们一横在路中,谁都知道这边发生了事。
肩头带着一张长弓,扮作长弓猎手的奥德莉,一望到李察和艾普丽对峙住了,当即跑上前来。
这个黑发美人警惕地望着李察,用教训的口吻道:“你这家伙又惹了什么事?”
她和李察亲密的模样,登时引来一大群人的围观。
纯以样貌而论,天马女骑士艾普丽当真算是十分出色,但与这位来自远古的艾尔公主一比,还是要稍逊几分。
很多在场的男性同胞,望见这么一个美人跑到衣衫不整的李察面前,还亲密地讲着话,登时冷哼连连。
“这次不是我找别人麻烦,是别人找我麻烦。”李察无奈地望着奥德莉。
他的嘴朝一边的艾普丽努了努。
李察摊开手,表示无可奈何,“有时候,人在这椅子上坐着,麻烦能从天上掉下来。”
他似笑非笑地嘲讽道。
“李察小哥,你这么说,实在让我不好意思。”安其罗牧师却苦笑道。
这个面和心善的老人无奈地道:“总之,今天这事对不起了。艾普丽由于刚刚参加一场除魔的战役,心情正是激动的时候,请你谅解……”
明白李察话中有话,老人一旁的女骑士艾普丽却恨不得朝李察脸上啐口唾沫。她不屑地冷哼一声,美丽的眼睛熊熊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一定拆掉你的伪装,把你大卸八块!女骑士恶狠狠地盘算着。
但她也明白,今天这事只能画上终点。
然后正当这时,另一段插曲却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