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之间陷入了小小的尴尬气氛中,赵祯撇了夏竦一眼道:“朕见迁都之事太过沉重,故以戏言乐之,夏参政莫要见怪。”
夏竦连连摇头露出尴尬的笑容道:“老臣不敢,多谢官家体谅……”
虽然嘴上连说不敢,但赵祯瞧他的表情可不是这样,干咳一声追问道:“既然如此,那夏参政说说你对迁都的看法吧!”
果然还是没有躲过官家的围追堵截,迁都一事自己怕是跑不了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实话实说,夏竦认命的点了点头道:“启奏官家,老臣对迁都一事确有自己的想法。”
这就对了嘛!夏竦作为参知政事的副相怎么可能对迁都没有自己的想法,赵祯挥了挥手,内侍便在地上铺好了垫子,相对于南方北方的春天要更长一点,阳光明媚的天气稍稍有点略带微寒的清风,风中甚至还伴随着春天的味道。
赵祯对喜欢古人的随意,即便是席地而坐也能透露出逍遥的感觉,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也是如此,夏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而是在赵祯的下首正襟危坐。
这便是大宋的君臣之间的关系,虽有尊卑之别,但却无奴才献媚之相,帝王胸襟广大,臣子不卑不亢。
赵祯端起从东京城运来的红茶尝了一口,舒服的长叹一声:“还是大宋的镇山红要好些。夏参政无需顾及,这里只有你和朕君臣二人,大可畅所欲言,毕竟此事关乎国本,即便是不如立储也差不多。”
夏竦点头开口道:“官家所言甚是,迁都乃是关乎国本,不可不慎,老臣观陛下迁都析津府之计有利有弊,不可一概而论,纵观迁都之事当以利弊而观之,利大于弊则迁都不可谓不行,弊大于利则官家应当审慎为之。”
赵祯表面上微微点头,可心中早已是破口大骂,夏竦这货说了半天和没说一样,什么利弊之论,这还不是要看站在什么角度去看,自己的利弊怎么能和朝臣们眼中的利弊相同?这怕是“打太极”的最高境界了吧?
“朕是让你说说自己的看法,而不是泛泛之谈,夏参政身为副相不会一点主见都没有吧?!”
赵祯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夏竦的要害,张口结舌的望着皇帝目瞪口呆,这样的威胁也说的太明显了一点,换句话说简直是在指责自己的才能,但夏竦明知这是皇帝的阳谋却不得不往坑里跳,否则岂不是坐实了官家的话?
轻咳一声,夏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是官家逼迫,可他自己也是对迁都之事早已有了看法,现在与其说是被迫开口不如说是顺水推舟:“迁都与否不是臣能沾染的事情,但臣却能看出其中的利弊,析津府升为西京对燕云之地确有好处。一旦燕云全境被我大宋收入囊中,势必要恢复民生,析津府升为西京则事半功倍。”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这老倌还是挺拎得清的嘛!析津府之繁荣虽比不上东京城但却别有一番景象,大内壮丽,城北有市,陆海百货,聚于其中。膏腴蔬瓜果实稻粮之类,靡不毕出,而桑柘麻麦,羊豕鸡兔,不问可知……水甘土厚,人多技艺。
此时的析津府俨然是小东京,只要把这里升为北京,便可让它的发展提高到全新的高度,主要是为了迁都打下基础。
没想到夏竦这么上路子,赵祯笑眯眯的点头道:“夏参政所言极是,大宋之重在于燕云,燕云之重在于析津府,南人多归复,民生安定无有作乱,且以北击南轻而易举,北人临近草原虽有农耕但多为游牧,当以都城镇守为上!”
夏竦直愣愣的望着赵祯,虽然官家迁都心切,但不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吧!原本说好是先把析津府升为北京陪都,现在却直接把自己的本意说出来实在是太过着急了些……
“官家,迁都之事还需缓缓图之,毕竟东京城久为帝都,一旦北迁牵连甚广,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百姓动荡……”
这是当然的事情,赵祯笑道:“这一点朕自然想到了。”随意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赵祯从宽大的广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扔给夏竦道:“看看,这是朕有关迁都的想啊,既然是也知晓了朕的意思,看看也无妨。”
夏竦不疑有他的打开官家的小册子,但看了一点之后便飞快的合上,原本以为迁都之事官家并不着急,但看到了小册子中的内容后完全颠覆了夏竦的看法,这本小小的册子不单单有官家对迁都的计划,更有迁都的重要性和许多佐证。
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夏竦叹道:“老臣这下是别无选择了……”
赵祯摇头道:“非也,你也可以装作全然不知哦!”
夏竦连道不敢,他已经看过了这本小册子,这意味着再也没有袖手旁观的余地,皇帝的随笔岂能轻易示人?即便是夏竦不愿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只能认命的站在官家一边,支持迁都之事。
既然和官家站在了一起,夏竦便认真的查看小册子中的内容,细看之下夏竦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官家早在亲政之初便已经做好了迁都析津府的准备,甚至可以说北伐和迁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夏竦越看越震惊,当年的官家年仅十来岁便有了如此长远的打算,再看眼前潇洒随意的官家,夏竦完全不能把当初的少年天子和他联系在一起。
迁都之事虽然困难,但只要官家愿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现在的官家身上有着千古一帝的光环,文治达到了顶峰的同时,武功也是历代帝王所不能及的,一旦灭了辽朝,整个大宋的疆域便会扩展到令人惊骇的程度。
这样一来,迁都之事仿佛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都城的作用是方便朝廷对疆域的统治,当初太祖定都汴梁城也是如此,小册子中详细描述了迁都的重要性,尤其是对草原的控制更是重中之重,夏竦这种学富五车的文人当然知道历朝历代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