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才震惊的望着赵祯的背影久久不语,他实在想不出来官家为何要对眼前这个白身行礼,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官家需要求他一个穷书生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微微行礼,可这微礼也是礼仪啊!天子之礼不下与人,普通人是没有资格接受的!即便是两府相公也不敢受嘞!
唯独能坦然接受的便只有死人了…………
三才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穷书生,长相上还算是过得去,肚子中的学问应该也不错,最少能为官家解惑的人这世上可没有多少。
不过瞧他的家境也是个寒酸之家,但能在北京东城有一座大宅院也算是不得他的祖上出过名人。
嗯!是嘞!
若不是家学出众也没有这般见识和气度,最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穷书生从未有过一丝不安,这对一般人来说却是不易。
三才知晓自己的威仪,虽然不是个男人,但在天子身边呆的时间长了,多少是有点别人没有的气度,用官家的话来说这东西叫做气场……
赵祯只是知道张从质的家境而已,亲卫司不是吃干饭的,多少也会勘察一下他的家底,在亲卫司的人看来,张从质便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宦子弟。
于是也没有细查下去,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人家别说是对官家有威胁,就是对三才都没有威胁。
赵祯知晓张从质家中有一老母,他也并未成婚,登门拜访自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赵祯只是知晓他在东城有所宅院,就在东华门不远,但还从来没去过,自然也是好奇。
距离东华门如此之近,还是个宅院,怎么说也不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又何必跑来这距离东城很远的地方来当个私塾先生?
开始的时候张从质还是推脱,最后实在无奈,只能苦笑道:“非我是个矫情之人,而是家中实在不堪,你的仆从也应该去寻过我家宅院,连门口的石当都破了,可不就是个破落户?以你之贵何须如此嘞!”
赵祯笑道:“你这话说的端是没有道理,你我二人有交,为兄怎会嫌弃你,再说令堂建在我本应拜会才是。”
张从质想想也是,只能点头道:“如此便让兄长破费了。”
赵祯奇怪的问到:“你是何年何月所生,为何连连唤我为兄?”
张从质微微一愣:“皆因兄长谈吐和才学,我观之比为先达者,自然唤为兄长。”
赵祯无语的望着他,这货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称呼也能随便乱叫,随即道:“你莫要瞎猜,朕……正巧我是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十四生人,你是?”
张从质大惊:“吓!我乃是咸平三年生,可比你大上十岁有余!”
别说是张从质,即便是三才和赵祯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货怎么看也不像是大赵祯十岁的人,反倒是显得比赵祯还小!
三才好奇的问到:“你这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神丹妙药,简直是容颜不老啊!”
张从质摇头苦笑道:“何来你说的那些,若是有便送与官家去了,唯有清粥小菜,粗茶淡饭果腹矣!”
赵祯和三才对视了一眼,这货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过他长得还真的不嫌老,比自己大十来岁居然还没自己显得老成,难道是因为操劳国事导致的?
在嫉妒中,赵祯跟随张从质往他家的府宅而去,果然距离东华门不远,只是位置有些靠后而已,距离热闹的灯市街稍稍远了,要从一条巷子走进去许久才到,不过即便如此也是相当好的位置。
即便是住在东城的人家,又有几家能在街面上?
赵祯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宅院,虽然已经破败不堪,可从宅院的规模上看也是规模不小,最少是皇帝赏赐的宅邸,否则东京城中可没有这样的大宅子!
“吓,你家莫不是国公之家?否则怎会有这样的大宅院?官家可从未赏赐过朝臣这么大的宅院嘞!”
三才边说边看,许久之后惊叫道:“这匾额也是不凡,虽然蒙尘许久,可张府边上的祥云题字都是御赐之物……这是真宗皇帝的赏赐!”
这回轮到张从质惊讶了:“这位管事端是好见识啊!这块牌匾确实是御赐之物,而这府邸也是先帝赏赐,只可惜在我手中衰败了。”
姓张,又有老爹御赐的宅邸,这规格也是个国公之类的不会不出名,赵祯想了想之后道:“你父亲莫不是治蜀有功,平定王小波、李顺谋逆的张乖崖?!”
张从质稍稍皱眉,虽然是以兄弟相称,但直呼父亲名号却是不妥,不过父亲也是个乖张个性,想想也不会介意吧?
“正是家父。”
赵祯的嘴角微微抽搐,望着眼前的张从质细细大量仿佛重新认识了他:“张兄,你到端是个奇人矣!令尊贵为开国公,谥号忠定,当今圣上又追赠他左仆射,乃是宰相之制待之,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张从质憨笑道:“家父生前便不喜这些,早有家训留下,不得荫恩入仕,自食其力过活。若是官家赏赐,必要散尽,或为穷苦,或为邻里,于是那些钱财便舍去福田院或是铺路去了……”
赵祯微微苦笑:“果然是他张乖崖的作风,端是乖张怪异,又有大智慧隐匿其中!听闻你家中有一老母,这便前去拜会。”
张从质连连摆手:“好叫贤弟知晓,并非是家中嫡母,家母先家父一步故去,只留下继母,当不得嫡母大礼嘞!”
三才微微竖起大拇指,眼前这人还真是个至纯至孝,连继母都能如此奉养,实属少见。
赵祯微微点头,不愧是张乖崖的儿子,端是父子相同,迥异常人,自己这是得了个良师益友之才啊!最少这张从质的人品是没得说,学问也是不错。
张从质在前面引路,赵祯在后面跟着,而三才走在最后念叨:“这国公家出了个傻儿子嘞!好好的一个门楣被糟蹋成这样吗,门口的石当坏了不说,便是这宅院也显得破落,否则单单是开国公的名头便能唬住不少人嘞!
这张乖崖也是执拗,非要拒了先帝和官家的荫恩,这下好了,连儿子都是个傻子,不知向官家讨个一官半职,使得府宅破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