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会之后,蔡石也是默然不语,“火头”葛二胖把热了的酱肉和饼子送来便一溜烟的跑了,几乎所有人都“躲”的远远,不敢靠近师橫以及蔡石的所在。
这两个人的状态很诡异,刚刚还是滔滔不绝,可现在却没了声音,如同两座“望夫石”一般坐在矮凳上,一个盯着远山,一个盯着小几…………
“某家终于知道官家为何不对东城豪门动手,而是从奎大……也就是孙良处下手,顺藤摸瓜一步一来才是上上之策,这东城豪门可要比吐蕃人难以对付的多!”
最终还是师橫打破了寂静,他的话也让边上蔡石的老脸晒然一笑。
“这还不算完,东城豪门之中可还有宗室参与,官家改制宗室,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削弱宗室的力量而已,也是让东城豪门的商税大增。
寻常商贾缴税十之一二,东城豪门不过是半半而之!每年三司从他们手中收的商税可都是打过折扣的,眼下官家以宗室为伐,去起封爵,加以赏赐,看似是在伤其根本,但却是在税上下功夫的。宗室封爵再多,国朝还是能养得起……”
“哦!如此便是让宗室从东城豪门之中分裂开……”
师橫的推断被蔡石“无情”的打断:“分裂开?哪有这般容易!宗室之中能入东城豪门者屈指可数!小老知晓的便是祁国公赵宗说……”
宗室在东城豪门的并不多,大多数宗室已经被赵祯给“吓怕了”许多宗室都知道,官家对宗室的打压要比历代王朝狠得多。
一是担心因为重蹈太宗的“覆辙”,二便是大宋的宗室人数太过庞大,有许多和天家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
这两点无论是师橫还是蔡石都非常清楚,蔡石的反问一下便让师橫恍然大悟,随即道:“宗室之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国公属于东城豪门?”
蔡石笑了笑点头道:“然也,但眼下怕是已经生了间隙,官家利用宗室本就是诰命的手段,现在的勋贵和宗室之间……可并非和睦如初,只不过那几位国公算是倒霉,被宗室牵连着招惹记恨。”
说完蔡石有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那几位国公和东城豪门已经是不可分割,双方之间的利益已经联系在一起,只能从别处下手了。”
“别处?”
师橫有些惊讶,望向蔡石道:“你的意思是还找宗室的麻烦?”
蔡石轻蔑的笑了笑:“还需要我等找麻烦?祁国公本就是麻烦缠身!之前坐帷薄不修便算了,坑杀女仆之事闹得满城皆知,眼下又有一桩公案抖落出来,他赵宗说这次怕是难逃责罚!说不得连其子赵仲旻都要受到牵连!”
师橫有些莫名其妙:“公案?何来的公案?”
这回便是蔡石惊讶了,望向师橫的眼神充满诧异:“整个神都城大多已经传遍,祁国公府上的花园里有一件密室,内囚女子供起淫乐,我大宋以无奴隶,这些女子据说也是良善人家出来的。
三日前其有一女子脱逃,翻高墙而出,遁走报官,北平府知府贾昌朝未敢受理,但亦不敢隐瞒,只能发往大理寺,据说那女子逃脱之后便去寻了其他苦主的家人,足有十数家,近百人与大理寺前喊冤!”
这是一件大事,就算是死骑消息再不灵通也是应该知晓。
“三日前?”十分恍然大悟,他三日前可不在神都城中,正忙着如何对付孙良…………
“老蔡,你觉得这件事会如何?”
随着大半天的攀谈下来,师橫发现蔡石这个人真的很稳重,不光稳重还有脑子,现在看来他背着驸马蔡伯俙和长公主给孙良传递消息这件事还真的情有可原,既然官家都放过他了,那自己何必再做计较,毕竟孙良已经被千刀万剐,流血而死。
蔡石的眼皮忽然耷拉下来:“若是不出小老所料,那官家要用这事做文章,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打击宗室,让这几位国公,君王,郡公脱离东城豪门!”
师橫点了点头:“那我等应该如何配合官家?”
蔡石微微一笑道:“这件事便是我等无能为力的,死骑终究是官家手中的刀剑而已,而此事用不得刀剑,只能看手腕,静观其变,小老相信官家的手段。”
师橫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官家的手段之高明,师橫远在青海路便领教了。”
这边师橫和蔡石两人说话的功夫,神都城皇宫的朝堂上已经是不可开交,一众朝臣吵成一片,甚至连殿中侍御史都刘庠和郑自牖都加入了其中。
殿中的大理寺卿张知白尴尬的站在原地,他既不想加入朝臣们声讨的队伍,又不想帮助边上的赵仲旻说话。
这一次朝堂上的争吵几乎是一边倒的扑向了张知白边上的冯翊侯赵仲旻。
赵仲旻乃是赵宗说之子,也是祁国公一脉最为出色的子嗣,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冯翊侯,可见他的能力。
在侯爵之中,冯翊侯算得上是极为荣耀的封爵,冯翊为重镇之地,黄河、洛河、渭河从境内流过,且渭、洛二水在大荔汇合,流入由南北走向折为东流的黄河,是出入秦晋的关隘和交通要道,素有“三秦通衢“、“三辅重镇“之称,为兵家争夺的战略要地。
以冯翊为爵位前缀,可见赵仲旻是得了多大的圣眷。
在场的朝臣也都知道这一点,赵仲旻是官家册封的冯翊侯他是没错的,所以朝臣大多只是声讨他父亲的罪责而已,并未上升到他的身上。
坐在御座侧面的赵旭有些头疼,这件事干系太大,他自己可做不得主,只能清声道:“此事非孤可以做主的,便请父皇来顶多!尔等不得喧哗!”
朝堂瞬间安静下来,他们这么做也是希望把这棘手的申请交给赵祯,而不是让太子处理,虽是帝王家事,可亦是国事,稍有不慎便会弄得民心激荡,谁敢怠慢?
赵旭虽是监国储君,又是总揽大政,可终究不是宗室的大家长,也不是决断这事的最好人选。
只不过相对于朝臣们的平静,跪在地上的赵仲旻却猛然一颤,这事情到了官家那里便是不好轻易绕过的。
当初坑杀女仆一事便差点让自己家的国公之位不保,眼下怕是难以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