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宣慢慢地起身,“是奴婢糊涂了。 ”
荣锦这才问起:“惜茱去哪儿了?”
“惜茱说院子里的花都凋敝了,小姐会看着伤心,所以让人去将花换了。”惜宣小声的回道。
前世惜茱就是这样抓尖卖乖,也怪不得自己会亲近她。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或许自己可能会一直待她那么好。
荣锦抚着手腕上赤金缠丝手镯,感受指尖传来的丝丝凉意。
没过一会儿,便有下人搬着木芙蓉,蝴蝶兰......上来,种样繁多,看得荣锦眼花缭乱。
一个垂髫的小丫头冒冒失失地跑了上来,“大小姐,惜韵来了,说是莫姨娘吩咐她来送东西的。”
荣锦想起今早和莫姨娘在廊前的话,让小丫头叫惜韵上来,又让白薇下去沏茶。
和惜韵一起进来的还有惜茱,两人走到沈荣锦面前,一同行礼道:“奴婢拜见大小姐。”
荣锦让她们俩起来。
惜韵一起来,便道:“还没进院子就觉是一股扑鼻香,大小姐的町榭阁果真是四季常青,满院飘香。”
荣锦笑笑,朝惜韵手上端着的锦盒看了一眼,道:“你要不是来,我都忘了莫姨娘今早说的这档子事了。”
说着,示意惜宣接过惜韵手上锦盒。
锦盒里面躺着羊脂白玉簪,质地细腻,光泽滋润,凝脂状感。莫姨娘还当真拿好的挑。
荣锦有些齿冷,却是笑着又道:“我今个儿听莫姨娘要给妍姐儿找个新的绣娘?”
惜韵心口一跳,沈荣锦问这个干嘛?却是不动声色地回道:“确是,之前那个杜绣娘家里遭了事,所以请辞回去了。”
荣锦叹了一口气,状若怅惘地说:“杜绣娘从前教授给我绣艺,是荣锦的师傅,她家里出了事,我竟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帮上忙......”
荣锦倏然问道:“你可知杜绣娘家里发生了何事?”
惜韵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回道沈荣锦:“这个奴婢就不知了。”
荣锦点点头,没再问下去,看见惜韵梨颊生微涡,让冯妈妈拿了薄金镶红玛瑙坠子上来,道:“还请你替我在莫姨娘面前多问几句杜绣娘的事。”
惜韵看着又是金又是玛瑙了,只觉得沉甸甸得厉害,连忙推辞道:“大小姐要让奴婢去问,奴婢便去问就是,这样的礼可收不得。”
荣锦一笑,说:“这不过是寻常的器饰罢了,我房里多得是,哪里贵重了。”
惜韵听着有些不对味,却说不出话反驳了,一推二就的,那薄金镶红玛瑙坠子还是落在了惜韵手上。
惜韵看着手上的金光潋滟,只好道:“那奴婢多谢大小姐了。”
这当口,白薇沏了茶上来。
惜韵起身道:“莫姨娘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奴婢便不多打扰大小姐了。”
荣锦也不再多留惜韵,让她退了出去。
惜茱这时捧着羊脂白玉簪上来问道:“小姐,是要用还是让奴婢放进库房里?”
沈荣锦懒得抬眼去看锦盒里的东西,淡淡道:“收到库房里去吧。”
惜茱捧着羊脂白玉簪应诺退下。
冯妈妈这才笑吟吟地走上来说:“小姐这脸打得响亮。”
荣锦笑而不语,端起茶盏,感受到指尖微有灼感,朝里吹了一息,水面便层层推开荡出波纹。
冯妈妈紧接着冷笑一声,“凭她一个妾,还敢赏东西给大小姐?还真当她以为是正房了。”
惜宣恍然大悟,看着荣锦的目光更是恭谦。
白薇眼里则是闪过一丝光亮,意味不明。
沈荣锦放下茶盏,看着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下人,对惜宣吩咐道:“你让他们留下建兰和锦葵,其余都撤了。”
荣锦顿了顿,想起前世紫薇阁里的紫薇树,她又道:“再让人栽几株紫薇在院子里。”
她要日日看着它,以至不让自己忘了前世那些难捱的岁月,她是如何的挺过来的。
惜宣和白薇领命退下。
沉默良久的荣锦才开口对冯妈妈说道:“妈妈,你去查查白薇这个人。”
......
这边惜韵回了竹雅榭,沈荣妍正待在莫姨娘房里,对着几日后沈誊昱生辰要来人的名册商谈着。
莫姨娘指着小册子上的一人说道:“这太常寺少卿的大儿子李郜如何?早年中的探花,已入了翰林,我听说他现在正做着修撰一事。”
瞧见沈荣妍不明白,似乎对这个职位有些看不上,莫姨娘又解释道:“翰林一般进士才能进,只有入了翰林才能进内阁,日后才有可能为相,这是入相的一大跳板......”
沈荣妍听见莫姨娘这么说,不得不重视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郜烫金的两个大字,“这李郜当的是翰林院的修撰,那其余鼎甲两人也在里面?母亲怎么不说他们?”
莫姨娘看着沈荣妍姣好,又鲜嫩的容颜,这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孩子,她自己这一辈子都如此苦了,可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走自己的后路,就做个姨娘,自己的女儿要嫁就应当嫁个最好的......
粗略一想,莫姨娘解释道,“的确在,不过都是布衣出身,没家族照拂,日后定是走不远的。”
言讫,莫姨娘一笑,又道:“倒是不急,我看这都督也是不错的,到时你都瞧瞧,若是瞧中了谁,我帮你引荐。”
沈荣妍听着高兴,但随即又有些犹豫道:“娘亲,这......我们是商贾人家,他们位高权重的,可是看得上我们?”
莫姨娘拉着她说:“你仔细想想,如今做官的,哪个不需要拿钱打点,这些做官的每月就那么几亩地,哪里拿得出来.......你父亲是幽州首富,可不是要赶紧巴结讨好?”
沈荣妍听到这里,难免有些心酸,她瘪着嘴说:“可是父亲眼里就只有那个没了娘的沈荣锦,何时有过我们?”
沈荣妍这话正好说道莫姨娘心伤的地方,她虽然出生不好,比不得祝家簪缨世家,但好歹也算是个小有头面的,要不是真的喜欢沈誊昱,何曾能忍受做个妾室?让自己的女儿在名分的位置上白白矮了那个沈荣锦?
即便是如此,沈誊昱心里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死了的祝氏,沈荣锦的生母,而自己不过是沈誊昱偶尔的慰藉......果然,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让人永远怀念的。
沈荣妍看见莫姨娘神色悲戚,知道说错了话,她愧怍地说:“娘亲,父亲心里是有您的,要不怎会把家里的事务都交与您来做?”
有没有都不重要了,她心里即便再有沈誊昱,情感再深厚深刻,都随着这十几年的时光,给渐渐刷得没有了痕迹......
莫姨娘一只手握住沈荣妍的手,一只手将沈荣妍散落的鬓发别在耳后,“我现在就是担心你,你也快及笄了,虽然现在已经有人上门提亲说嫁了,但那些要么是芝麻小官,要么是商贾末流,实在上不了台面,我总觉得妍姐儿你要嫁的都是最好的。”
母女俩正说着,惜韵就走了进来,对着二人行礼:“夫人,二小姐。”
莫姨娘松开了握着沈荣妍的手,问道:“去那儿可是见着什么了?”
惜韵曲着身回道:“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就是大小姐问了一下杜绣娘的事情。”
沈荣妍握着小册子的手一紧,连忙说:“她问杜绣娘的事情干嘛?她是知道了文绣娘和我们的事?”
莫姨娘看了沈荣妍一眼,摇头宽慰道,“沈荣锦再如何想,也不过会觉得杜绣娘走得蹊跷,岂是会想到你是要刺绣以生辰礼献给父亲?”
沈荣妍听着稍安了心。
莫姨娘这才转头问到惜韵,“便没其它的了?”
沈荣锦可是赏了自己一个金镶玛瑙坠子,若是让莫姨娘知道,且不说这东西会被吞了去,还有可能受骂,讨不得什么好......斟酌片刻,惜韵才缓缓道:“其它便是没了。”
莫姨娘深深顰眉,自喃喃:“真是蹊跷.......”
沈荣妍离得近自然听见莫姨娘的话,她疑问地说:“娘亲觉得哪里蹊跷了?”
莫姨娘看向她,说道:“这沈荣锦就是个书蠹,对我们也都是亲近有加的,为何突然会对我们俩转变态度,你可清楚?我怕她是知道了什么......”
听到末沈荣妍才神情凝重了起来,“她会知道什么?”
细细想来,她们不过是偶尔给沈荣锦使了些小绊子,并没有给沈荣锦造成实质的伤害,沈荣锦就算知道什么,都没个把柄,她们又何须怕呢?
莫姨娘想到这里,随即道:“也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一个没了娘的孩子有什么可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