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朝阿龙使了个眼色,阿龙放开陆昱霖的中指。
阿强拿出徐明峰的照片,放到阿成的面前:“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是东江游击队的大队长徐明峰。”阿成如实供认,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让这些刽子手不去折磨少爷,让他干什么他都答应。
“阿成,你……疯了吗?你这个……叛徒。你再说……一个字,我……我饶不了你。”陆昱霖嘶哑地吼道。
阿成低着头,眼泪啪啪掉下来:“少爷,少爷。要是不说,他们会把你活活地折磨死。”
“就算是……我……我被……活活地……折磨死了,也……不许……不许你……说……说一个字。”陆昱霖眼睛怒视着阿成。
“还敢嘴硬,阿龙,继续。”阿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阿龙又从酒精瓶里取出第二根长长的钢钉,捏住陆昱霖的无名指,用力扎了进去,鲜血喷射出来,溅了阿龙一脸,阿龙用手抹去脸上的鲜血,继续把钢钉往手指里扎。陆昱霖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又此起彼伏。
“你们别再折磨我家少爷了,我求你了。你让他们放开我们家少爷。你们尽管问我好了,我替我们家少爷招供。”阿成拉着阿强的手,使劲摇晃着。
阿强朝阿龙举了举手,示意他暂停。
“那我问你,你们家少爷是干什么的?”
“他是东江游击队的副大队长,上海的地下党。”阿成流着泪供认着。
“那你们家少奶奶呢?她是不是也是地下党?”
阿成点了点头。
“用嘴说。“
“是。“阿成泪流满面。
“阿成,阿成,你这个……叛徒,我要……我要杀了你。”陆昱霖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喃喃自语。
“那么这个鸣儿跟陆昱霖是什么关系?”朱弘达突然向阿成发问。
阿成沉默了,他知道一旦供出鸣儿和陆昱霖的关系,鸣儿就会命悬一线,那可是陆家的命根子啊。所以,他不能说。
朱弘达指了指倒在刑讯椅上的陆昱霖:“说出来我能饶他不死。否则的话……”
朱弘达走到陆昱霖身边,从裤袋里掏出手枪,拉开保险,指着陆昱霖的头,望着阿成。
“不,不要,我说,我说。“阿成见朱弘达的手指要去扣动扳机,魂飞魄散,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那是少爷的儿子。”
阿成说完,呜呜呜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朱弘达把枪收起来,冷笑了一声:“很好。那我现在问你,徐明峰什么时候来上海?在哪里接头?跟谁接头?”
“这我不知道。”阿成连连摇头。
“嗯?不知道?阿龙,继续。”朱弘达朝阿龙示意了一下。
阿龙捏着钢钉,继续朝陆昱霖的无名指用力扎进去,陆昱霖声嘶力竭地惨叫了一声,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把他弄醒。”朱弘达对阿龙吩咐了一句。
朱弘达知道,现在昏迷对于陆昱霖来说是一种解脱,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份难以忍受的痛苦,所以他要让陆昱霖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
阿龙舀了一瓢冷水,泼到陆昱霖的脸上,陆昱霖还是没有反应。阿龙又泼了两瓢冷水,陆昱霖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去,把郑医生找来,给他注射强心针。”朱弘达命令黑皮。
很快,保密局的医官郑医生走进了刑讯室。
“郑医生,你给这个犯人注射一支强心针。”朱弘达指了指陆昱霖。
“是。”
郑医生走到陆昱霖面前,望着昏死在刑讯椅上的这个年轻人,浑身被打得血肉模糊,心里不禁一颤。他马上给陆昱霖注射了一支强心针。
不一会儿,强心针起作用了,陆昱霖喘着粗气,睁开眼睛。
“阿成,你放老实点,这是问题的关键,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有你家少爷好受的。”朱弘达一字一顿地望着满脸泪水的阿成。
“这我真的不知道,他不会找我接头,要接头肯定是找我家少爷。”阿成很是无奈,他确实不知道徐明峰何时何地跟陆昱霖接头。
“废话,我当然知道徐明峰不会找你接头,那你告诉我,他是怎样跟你家少爷接头的?”阿强一把抓住阿成的衣襟。
“我不清楚。”阿成呜咽着,低下了头。
“阿龙,用锤子钉。”阿强扭头朝阿龙下令。
阿龙拿起小锤,朝钢钉的尾部用力地敲击起来,陆昱霖头往后仰着,身体忽而不停扭动着,忽而不断地撞击着刑椅,那条左腿在地上拼命摩擦着,右手腕不断撞击着铁环,打手使出全力摁住陆昱霖不停挣扎的身体。而他的左手不停地震颤着,鲜血汩汩从指甲缝里往外直冒,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血滴已经在地上汇成了一滩血水。他的手背已经肿得像发酵的馒头似的,两根被钉上钢钉的手指血呼啦胡的,而那钢钉还在不断往前推进。陆昱霖惨叫声不断,但声音却越来越低沉了。
“放过我家少爷吧,我给你们跪下了。”阿成扑通一声跪在朱弘达面前。
“阿成,你听明白我的问题了吗?徐明峰什么时候到上海,他跟你家少爷怎么接头?”朱弘达重复刚才的问题。
“明天上午,不,是后天上午,不,大概是下午五点。”阿成想要蒙混过关,随便编个时间。
“你耍我们呢?”阿强把阿成拎了起来,一个大耳刮子朝阿成的右脸颊扇了过去,阿成捂住脸,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我真的不知道。”阿成绝望地喊着。
阿强狠狠地踢了阿成一脚,走到陆昱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衬衣衣领:“快说,徐明峰到底什么时候跟你接头?”
陆昱霖怒目圆睁望着阿强,朝他脸上吐了一口血痰,阿强觉得脸上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原来是被陆昱霖咬碎的半颗后槽牙。
“唉,这又何必呢?既然陆兄执意顽固不化,那我就奉陪到底。阿龙,继续。“
阿龙左手再一次捏起陆昱霖的食指,右手把一枚长长的钢钉往指甲缝里使劲扎了进去,陆昱霖的心再次抽紧,双目直直地怒视着阿龙,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已经无力挣扎,听凭阿龙处置,嘶哑的惨叫声也渐渐减弱,呼吸声却越来越重,越来越短促,只是这痛楚弥漫到全身,他浑身情不自禁地痉挛起来。
“陆兄,能扛到这一步,你已经是这个了。“阿强朝陆昱霖翘了翘大拇指:”后面就不要再进行下去了,你免受一点皮肉之苦,我们也省点劲。招了吧,这没什么丢人的。“
朱弘达走到跪在地上的阿成面前,蹲下身子:“你告诉我,鸣儿的母亲是谁?”
“是淑娴少奶奶。”阿成的双眼已经哭肿了,他抽泣着回答朱弘达。
“那现在这个淑娴少奶奶在哪里?”朱弘达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已经去世了。”阿成捂着脸泣不成声。
“我再问你,那么现在跟你少爷住在吉祥里18号西厢房里的女人是谁?”这是最困扰朱弘达的疑问。
“她是淑娴少奶奶的孪生姐姐许淑妍。”阿成低下头,嚎啕大哭。
“那么这个徐明峰跟许淑妍是什么关系?”朱弘达把那张二人相拥的照片递给阿成看。
“他们是夫妻。”阿成一屁股坐在地上。
谜团终于解开了,朱弘达现在终于能够解释当初令他费解的一系列事情,比如为什么摔了一跤后的淑娴的笔迹竟然跟先前不同;为什么淑娴的脾气性格在摔跤之后有了明显的变化;为什么淑娴跟昱霖关系和谐却又分床而眠。这一切都缘于此淑娴不是彼淑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两个真假淑娴之所以接近他,都是为了利用他,都是潜伏在保密局上海站的共党分子。
一想到这里,朱弘达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他恼恨地握紧了拳头,原来他一见倾心,欲罢不能的女人一直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想报复这两个女人,但一死一逃,这让他的怒火无处可撒。
于是,他走到陆昱霖面前,是的,是这个男人,是他指使他心爱的女人来欺骗他,利用他,摆布他的。一切的一切都缘于这个男人。
朱弘达一把抓住陆昱霖的衣领,想把眼前这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撕成碎片,但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他要把他肚子里所有的秘密掏空之后再下手。于是他把陆昱霖狠狠地推了一把,陆昱霖重重地倒在刑讯椅上。
陆昱霖冷冷地望着朱弘达,转眼望着瘫坐在地上的阿成,他担心阿成还会把其他人和其他事一并供认出来,所以,想要极力阻止他。
陆昱霖的喉咙里发出混沌而轻微的声音:“阿……成,阿……成,你……过来,过来。”
虽然陆昱霖气若游丝,但在阿成听来却声如洪钟,他立即爬到陆昱霖的面前,看着昱霖的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心疼地叫着:“少爷,少爷,我在这儿呢。”
陆昱霖努力睁大眼睛,直直地怒视着阿成,气息奄奄:“阿……成,你……你不配……你不配……做我们……我们陆家的人。你……不……配。”
阿成痛哭流涕,跪在陆昱霖的面前:“少爷,少爷,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对不起你,对不起少奶奶,对不起鸣儿小少爷,也对不起老爷太太,对不起大家,我不忍心看着你受苦,遭罪,被活活地折磨死,可我真没用,我替不了你,也救不了你,我该死,我真该死。“
阿成跪在陆昱霖面前,自己扇自己嘴巴:“少爷,阿成八岁就到了陆家,是陆家人收留了我,养育了我,没有陆家就没有我阿成。阿成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
阿成说完,眼里露出一丝绝望之色:“少爷,阿成先走一步了。”
阿成突然站起身来,朝刑讯室的墙壁撞去。刑讯室四周的墙壁都是花岗岩砌成的,阿成一头撞去,立刻脑壳崩裂,脑浆迸溅,顷刻毙命。
“阿成。“陆昱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原本只是想要阻止阿成进一步供出其他人,想让他感到羞愧而住口,但没想到阿成竟然一头撞死了,他歇斯底里地嘶叫起来:”不,阿成……,不,不要啊……,阿成……阿成……“
陆昱霖昏死过去。
阿强望着阿成的尸体,朝他身上啐了一口:“他妈的,刚刚才说了几句有用的,就这么断气了。“
阿强转过头来,盯着昏死过去的陆昱霖,他觉得阿成的死完全是陆昱霖造成的,他咬牙切齿地对阿龙吼道:“把他五个指头全钉满,全钉满。“
就这样,陆昱霖昏死过去,又被泼醒,泼醒后,又被折磨得昏死过去。来来回回五六次,左手的每个指头都被钢钉扎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怎么办,这小子还真是能扛,这么个折腾法,还是不招。“阿龙叹了口气,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