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辰听的却是唏嘘不已,暗自有些愧疚,扭扭捏捏着问道:“那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吴始一淡淡道:“这伤势你也看到了,并且刚刚才亲身体验过一次,医疗组拿它压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碰不得、摸不得,只要微微触及,便会波及自身,我也是没了法子,只能试着来求助于副校长了。 ”
木子辰轻轻点了点头,想要安慰几句吴始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时之间,两人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各有所思。
两个各有苦难的人,竟恰巧聚集在了一起。
虽然境况不同、遇到的问题不同,但偏偏均是对其束手无策,这份无奈苦楚之意,虽并未直言表明,倒是在两人之间建立起几分感同身受的意味。
片刻之后,吴始一轻叹一口气,缓缓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冲着木子辰微微一笑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你忙吧!”
木子辰从沉思中惊醒,连忙点了点头,秉承了礼仪之邦的优良传统,毕恭毕敬的微微鞠了一躬,热情着向对方道别:
“吴老师再见!”
吴始一看着木子辰这番有些拘谨的举措,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缓缓道:
“我也是刚毕业没多久,加入尔雅学院才一年左右而已,虚长你几岁,以后见面没必要这么拘束,直接叫我吴哥就好了。”
木子辰轻笑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唤了一声“吴哥”。
对于性格本就内向的他而言,此时脸红得像是憋出了内伤似得,扭扭捏捏之中,竟连语调都有些抑扬顿挫,说起话来倒仿佛在唱戏一般。
吴始一乐呵呵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微微挥了两下手,只身向着钟楼古塔的方向径直而去。
虽只是偶遇的匆匆一面,但吴始一的亲和友善却深深触动到了木子辰,心中也不免对其生出几分好感。
看着渐行渐远吴始一的背影。
突的,木子辰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的喊道:“吴哥,那张纸条是你掷给我的吗?”
吴始一身子一怔,不明所以的扭头打量了一番木子辰,犹疑不决着说道:“什么纸条?”
“哦,没事了,我先走了。”
看着对方的表现不似做作,木子辰也不再多加解释些什么,一个人转身缓缓离开。
这来路不明的纸条是谁给自己的?纸条上所写的“有诈”又是暗指何意?
木子辰想不通,也不愿花费心思再去细想,对于一件毫无头绪的事情来说,这样费尽心力的苦思冥想,只不过是图添烦恼罢了。
以往无数的经历告诉木子辰,自己虽然运气不是很好,总会碰到一系列古怪的事件,不过自己的命倒不是一般的硬,每逢生死关头之际,总是会左右逢源,稀里糊涂之中便巧度难关。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算自己再不济,不是还有黑白幻界中的无会默默守护着自己吗?
木子辰暗暗开导着自己,虽然显得像是歪理一样,不过着实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
心中已经不似先前一般慌乱,此时的木子辰内心只念想着一件事情,便是今晚与曹天峰的决斗。
并不奢求可以取胜,“赢”这样的字眼对于一个性格内向的**丝来说,却是显得有些生涩孤僻,只求拼尽全力、奋力一搏,做到无愧于心便已知足。
风还是如先前一般的微微拂动着,静静挥洒在身上,却已不是那般的冰凉刺骨,反而隐隐散发着几分暖意。
木子辰抬头遥望着远处天边冉冉垂落的夕阳,面上无喜无悲,平淡的宛若一滩死水。
当太阳落下山头,夜幕完全笼罩整片天地的时候,就是自己上战场的时刻。
会惨败而归,亦或是侥幸取胜,这些烦心的杂念早已不再重要。
仿佛看破本质一般,曾经亲眼见证过莫大叔、关文清死亡的木子辰,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事情。
今晚过后,也许自己会在尔雅学院中再无立足之地。
但只要自己活着,未来就会有希望、有转变、有奇迹。
活着,真好……
夜色笼罩下的南门操场,不似学院其余地方的灰暗沉静,反而是一整片的灯火通明、喧嚣吵闹。
不得不提,学院中校园新闻的宣传力度还是十分可怖的,所起到的效果也很直观显著。
本是空旷硕大的南门操场上,如今却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此时的看台以及操场之内,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一个个摩肩接踵,却是一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之景。
饶是如此,操场的大门处,仍旧有许多闻讯而来的好事者,人山人海之中,竟是将整个操场硬生生围了个水泄不通,仅留下了中央位置的一小片空地。
木子辰呆滞的站在操场外围,看着眼前仿佛山呼海啸的一幕,却是显得有些傻眼。
本是场普普通通的私斗,甚至决斗的两方在冷静下来之后,都有些后悔当时冲动的举措。
但在一番莫名的催化之后,木子辰与曹天峰倒像是硬生生被群众推上台面的两个人,这场决斗的性质也因此得到了空前的膨胀、激化。
不为别的,就为了眼前这成千上万的热情观众,这一场决斗已然是非打不可。
而且一定要打得精彩、激烈,没有势均力敌,没有点到为止,只有其中一方被打到跪地求饶、星落云散之时,才足以平息茫茫观众的热情。
木子辰无奈的苦涩一笑,心中越发明白了当初叶缺话中的寓意。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形势,曹天峰确实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丝毫留手,看来自己今晚出丑的一幕,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不乏嘴碎之人,一个个三五成群的分成一派,虽然挤不进操场内部,但仍旧无法抑制他们评头论足的谈资之情。
甲:“今晚你觉得谁会赢?”
乙:“虽然作为一名混血种而言,我是支持木子辰的,但将真心话,木子辰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揍得满地找牙。”
丙:“哎,依我看啊,最多能撑三分钟,这已经是出人预料的极限了,曹天峰是什么人啊!新一届纯血种中公认的佼佼者,实力非凡,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b-’级别的程度。”
乙:“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觉得啊!木子辰敢有底气接受挑战,一定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至少会有一战之力吧!”
丙:“所以说,学院里那群好事之徒无不无聊啊,这种把板上钉钉的结局,偏偏非要开个谁赢谁输、谁能支撑多久的赌局,我们又不瞎,当时我想都没想,就压了木子辰只能支撑三分钟。”
话音刚落,丙似乎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有些戚戚然的尴尬一笑,小心翼翼的看着身旁的两人。
乙闻言一愣,却是一脸愤怒,指指点点的低骂了几句,抱怨道:
“你这臭小子简直就是我们混血种的叛徒,你心里就不能盼着点好事发生吗?两面三刀,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丙有些心虚,只得点头哈腰的一通认错,刚一抬头,便看到想要开口发起责难的甲,连忙插话制止道:
“你就别在这里数落我了吧!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也去下注啦,别和我说你压得木子辰获胜啊?反正我不相信。”
甲扭扭捏捏片刻,强硬着语气反驳道:“我当然支持的是木子辰。”
丙有些无可置信,眯着眼睛打量许久,惊讶道:“你还真压了木子辰赢?”
甲脸色通红,吱吱呜呜半晌,才毫无底气的悄声道:“我可和你不一样,我压得是木子可以辰坚持十分钟。”
“……”
几人的身旁,木子辰听得却是啧啧称奇,暗自抹了把脖颈间溢流的冷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这周遭几波人的谈话大致听了下来,却是有些大相径庭。
内心支持自己的人并不是没有,但在赌局上真正压自己获胜的,如今听来却是空无一人。
万一自己真不小心赢了决斗呢?自己会不会被所有人活生生打死?
木子辰不敢细想,脸色变得煞白无比,有些后怕的打了个冷颤,似乎世界末日就在不远的前方一般。
左右都是一刀,横竖都是要死,这一劫,宛若已经到了无计可解的地步。
木子辰不禁有些万念俱灰之意,整个人萎靡不振,却是再也生不出一丁点为之奋斗的激**望。
“喂,你怎么还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突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木子辰的肩头,将其从消极的臆想中拉了回来。
声音很甜美,同时也很熟悉,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但对于木子辰而言,与此人的关系足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都不会忘却对方的存在。
“帆帆,你怎么来了?”木子辰不觉喜形于色,有些惊喜的转身高呼道。
身后站着一位青春靓丽的美貌女生,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男子,正有些好笑的看着木子辰,似是内含有几分打趣调侃的意味。
不必多说,这女生自然就是木子辰久别的好友——张帆帆。
而其身旁一左一右的两名护法,自然正是焦皓楠以及王梓宇二人。
重新得见老友,张帆帆面上也是显得有些激动之色,轻轻抿了几下鬓角飘扬的秀发,缓缓道:
“最近一直在忙关爷爷的身后事,在家陪伴段奶奶,所以才没来给你接风,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当然要亲自来给你加油助威。”
木子辰闻言身子一怔,面上却是有些不自然,呢喃着说不出话来。
虽然时隔多日,但再次听闻“关文清”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仍旧是刺痛的无比生疼。
当初的一招“有死无生”之后,换来了关文清的死,自己的生。
关文清的逝世,成为了木子辰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份无法言表的自责、愧疚之情,恐怕会永远折磨着木子辰,再也无法散去。
初到源世界之时,木子辰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去关文清家中看一看。
但或许是由于自身的胆怯、心虚,木子辰始终没有脸面去直面这张黑白的遗照,最终默默选择了独自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