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黑暗之中,廖无人烟的深林片野内。
一个男子正背靠着垂柳,独自席地而坐,右手懒散的搭嵌在半屈的膝盖之上,惺忪的半仰着头颅,眼神漠然的遥望着苍茫无际的浩瀚星辰。
突的,一道电话铃声打破了四野的沉寂。
悠扬的月光奏鸣曲在手机中徐徐传出,于这万籁俱寂的夜色天地之间,不由惊起一阵纷乱的虫鸣鸟叫,倒是显得格外的刺耳。
男子将手机举至眼前,淡淡观凝片刻,却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
暗自忖思多时,眉头微微一皱,终于还是缓缓接通了电话,整个人却是并不吭声,反而静静等着电话另一端的来电者率先开口。
蓦然之间,电话中突兀的传来一道劳心焦思的声音:
“你太莽撞了,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这么多年的经营努力可就要全都白费了。”
来电者的语气很急促,单从这参差焦虑的语调上来看,便能想象得出此人急赤白脸的样子。
男子心不在焉的轻“嗯”了一声,将电话随意的夹在脖颈之间,漫不经心的拨弄起了地上的杂草,却是丝毫不曾将对方的语态放在心上,再也不多说一句话语。
来电者兀自沉默了片刻,久久听不到对方的一丁点回应,轻叹了口气,放缓情绪道:
“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你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急躁起来,我并不是责备你一些什么,只是希望你在决议行事之前,能不能事先通知我一声,我这里也好做些策应的准备。”
男子轻拍了两下沾染在手上的尘土,轻叹口气,终于缓缓开口回应道:
“是你多虑了,就算我近日不行动发难,叶全那个老家伙也知道我的事情,又有什么必要去刻意低调隐匿呢?”
来电者低哼一声,循循善诱道:“叶全虽然了解一些具体的隐秘,但也只不过是略知个七七八八而已,你这样鲁莽的行事,只会加强他的防范意识,对我们日后的行动没有半点益处可言。”
男子不屑地冷笑了几声,幽幽道:“那又如何,如今他身边守着一个木子辰,总有一天,他迟早会将这剩余的缺漏之处渐渐补齐,等到了那一天的来临,我们才真正是束手束脚的时候,更何况……”
正想再强调着说些什么的时候。
男子面上隐隐划过一丝痛色,尽管仍旧是身处在漆黑夜幕的笼罩下,但身体上居然凭空泛起了清晰可见的墨黯黑气,仿若是熄不尽的肆虐野火一般,不住侵蚀着男子的身躯。
男子全身上下都不觉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但其整个人似是早已习惯了这肝肠寸断的痛楚一般,竟是一声一响都不曾发出。
罔若不觉着轻轻拉拢了一下微微松垮的衣襟,缓缓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几分。
良久,随着黑气逐渐随风消散,男子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瘫软的倚靠在树干上,身上的汗水就像是刚刚才淋完一场瓢泼大雨的样子,湿漉漉的浸透了整个身体。
男子的声音宛若撕裂拉扯过一般的沙哑,低沉着语气淡淡道:
“更何况我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如果再不主动去做些什么,以此来加快节奏的进度,我害怕自己的这具残躯废体,根本就等不到事先筹谋好的那一天。”
来电者闻言一愣,似是显得有些出乎意料,颤颤巍巍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这比你所预计的时日要早了太多。”
男子擦了把额头上溢流密布的冷汗,轻声道:
“死源力虽然拥有着无尚破坏力,于同阶源力者中实属无敌的存在,但其本性暴虐,随着源力等级的增加,对自身的损害也会逐步递增,实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或许是我最近出手过于频繁的原因,叶氏两兄弟也并不是省油的灯,每每交战之际,必定要倾尽解数、全力以赴,而我自己的身体,也随之更加残损了几分。”
来电者声音微一顿搓,兀自踌躇片刻,有些疑虑着问道:
“那木子辰呢?他也和你情况类似吗?毕竟听肆号的回报,木子辰在生死涧中也应该曾经使用过死源力才对。”
男子苦涩的一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淡淡道:
“我们两个的情况截然不同,真的说起来,他可比我幸运太多了,木子辰所继承的生源力,虽然破坏力匮乏,但却胜在超高的灵敏度及强大的恢复能力之上,而且,他本身并不具备死源力,当初也仅是黑白幻界中那位主宰暂时借给他使用的而已,所以,死源力对他的创伤虽然也很巨大,但却不像我这般日夜累积,凭借着生源力的滋养调息,并不会对木子辰造成过甚的影响。”
说话之间,男子有些乏力的徐徐站起身来,轻掸了几下身上染落的灰尘,将电话重新抓于手间,继续道:
“生死两种源力,本应该共生共灭,如果有人侥幸得之,但又缺其一,便会存在极大的缺陷,两者相较起来,单方面拥有生源力的人还好一些,仅仅只是攻击力低微罢了,但仅仅只拥有死源力的人,如果得不到生源力的互补,最终也只能落下个身消神陨、英年早逝的下场。所以我一定要快些得到木子辰,为了那个早已逝世之人,同时也为了我自己,毕竟,我已经消耗不起了……”
来电者轻轻应了一句,再不说些什么“稍安勿躁”之类的话语,徐徐低吟道:“我明白了,我会加快计划的步伐与进度,或许,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两人再不多言,这一通谈话也就此终结。
纷纷挂断了手中的电话,整个天地又重新恢复到寂静悠远的写意氛围。
男子迈着蹒跚的步子,徐徐行走在苍茫的夜幕之间。
在冷白皎月的照射下,地上缓缓映射出的歪斜倒影,看上去竟是那般的孤寂凄凉,仿佛整个天地的重担都背负在这一人身上。
饶是如此,男子渺小的身躯却是显得异常坚毅,昂首阔步,只身矗立在苍茫之际,宛若独自支撑起了天地之隔的样子。
男子心中有些发燥不已,脑中不由的想起了茫茫另一端的木子辰,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微微摇了摇头。
至少,这命运由天注定、自始至终都不得更变的人,并不止自己一人而已。
如此想来,心中倒是有些稍稍的得以慰藉。
再不曾多想,男子脚下不停,渐行渐远,徐徐消失在了朦胧的月色之中……
天色微蒙,一缕缕清晨的初阳徐徐映射而入,宛若跳动的暖色精灵一般,徐徐攀附至整个宿舍之中。
隐约之间,零零洒洒的吵闹声缓缓在楼道中回荡而起,木子辰也渐渐从睡梦中醒转了过来。
轻轻沉吟了一声,舒展的伸了个懒腰。
木子辰闷哼一声,面部却是龇牙咧嘴着有些扭曲,本来还没什么感觉,但这深沉的一觉过后,身子骨反倒是酸痛的令人有些难耐。
一边揉着模糊的双眼,一边探身向四周冉冉看去。
整个宿舍里空荡荡的,张文宇等人却是早已没了去向踪影,几人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看样子,应该离开已经有一小段时间。
熟睡如木子辰一般,竟是丝毫未曾察觉。
正兀自有些疑惑之际,“吱呀”一道声响传来,宿舍的屋门也随之被徐徐推开。
李俊豪、张文宇、陆远三人蹑手蹑脚着缓步走了进来。
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朝着木子辰床铺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正怔怔出神的呆望着自己,一个个也不再刻意压低声响,随口向其亲切的打了几句招呼。
张文宇将手中的袋子放置在木子辰桌头,仰着脑袋缓缓道:
“昨天看你这么劳累,就没主动叫醒你,早餐我们已经帮你买好了,快下来吃饭吧,要不然饭菜就该凉了。”
木子辰心中有些感动,鼻尖微微有些抽泣的酸楚感。
这平常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之处,反倒更能体现出朋友间将心比心的关切之情。
对于本就性格内向的木子辰而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吱吱呜呜着“哼哈”回应了两声,赶忙穿戴好衣衫,缓缓从床铺上爬了下来。
早餐很丰盛,犹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仍旧可以嗅到空气中飘散开来的浓郁饭香。
木子辰打开袋子,大致扫了一眼,早餐不仅美味,而且种类繁多。
各式各样的食物叠满了一整个塑料袋,应该是张文宇三人每人都各自买了几样,徐徐累加在了一起,却是有一种学院食堂全家桶的意味,与木子辰平日里随意的饮食相比,简直可以用山珍海味来形容,。
木子辰感动之余冲着几名室友微微点了点头,匆匆洗漱一番过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飞快的享用了起来。
李俊豪不愧是健身达人,一旦得以空闲之时,便手里把着个哑铃缓缓锻炼起来,慢慢凑到木子辰身边,朗声道:
“别吃这么着急,没人和你抢,反正今早也没有课,我们不用赶时间的。”
木子辰借着余光在百忙之中点了点头,还没来得急说些什么,另一边的陆远却是整个人原地一蹦,诧异着惊呼出声来:
“什么?今早没课吗?”
说话之间,陆远身形一动,整个人几乎完全贴在了课程表上一般,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不由自主的“靠”出了声来。
陆远不可置信的转身瞪了李俊豪与张文宇一眼,有些气急败坏着说道:
“既然早上没课,那还起这么早干嘛?”
李俊豪一边挥动着哑铃,一边冉冉回应道:“我是去晨练的,每天如此,你是知道的。”
张文宇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睛,淡淡道:“我是去早读的。”
陆远面部扭曲着指了指自己,颤颤巍巍着问道:“那我呢?我没事情可做啊!你们这么早叫醒我是干什么?”
张文宇与李俊豪茫然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着反问道:“有吗?我们没有刻意去叫你啊!是你自己主动跟上来的。”
“有吗?”陆远歪着脖子犹豫着问道,显得却是有几分犹疑。
张文宇及李俊豪强憋着笑意,重重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靠啊,我难得的懒觉啊!就这么没了……”
一时之间,宿舍内响起陆远泪流满面的哭嚎声,声音竟是那样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