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无低头看了看自己逐渐趋于石化的身体,轻声淡然一笑,缓缓道:
“我却是万万都未曾想到,想要驱动这块三生石,首先必须以自己的鲜血为祭,同时注入生死两种源力形成轮回之势才可得以驱用,我在这濒死的最后关头无意间激活了三生石,便说明我命不该绝,老天爷特意再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并未就此将我放弃。 ”
尹叔面部颤动,仍旧不愿相信身边这一只煮熟的鸭子,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在自己眼前飞走了,心中抑郁难耐,竟是吱吱呜呜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看着表情复杂的尹叔,以手叩额着微微一笑,淡淡道:
“如今虽然仍是将死之态,但我的三魂七魄已尽归于这三生石当中,以保我灵魂不灭、神识永存,总有一天,我会带着自己的信念重新降临在这人世之间,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我会睁着这双看破世情的眼眸,斩尽世间所有的**及权力,将整个世界打碎重组,建立起一个心中所愿的理想秩序与国度。”
尹叔闻言身子一怔,眉宇间尽是煞白无比的一片寒色,看着无异于往常的桀骜邪佞模样,整个人不觉倒吸了几口凉气,身子竟是抑制不住的微微哆嗦了起来。
在尹叔的心底清楚地认知到,由于今天的诛杀事件发生,借此将无心底深处略显极端的思想天平彻底倾斜了过来。
当眼前这人再次复苏而生的时刻,因为自身遭受过的背叛、绝望,也会使所谓的信任、宽怀再也不会出现在无的人生字典当中。
从此以后,这将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以自己的意愿而强行扭曲改变整个世界的可怕人物。
等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世界已然完备的秩序将会被再一次碾碎,全凭无自身的一己意念,以雷霆万钧的手段来重新规划整个天下,却是当之无愧的只手遮天之势……
但令尹叔心怀不忿的是,偏偏这么一个危险之极的人物,居然是被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亲手爆发出来的,事已至此,回看先前的决断,自己倒底都干了些什么不智的举动啊……
无满目淡然的深深凝视着尹叔,却是一副茕茕孑立之姿,不急不缓着说道:
“其实你倒也无需害怕,这长眠的一觉,连我自己都不知睡够多久才会重新醒来,等我重新君临天下的那一刻,恐怕你早已深埋地底、驾鹤西去了,如此想来倒还真是可惜啊,你没能亲眼见证我手中完美世界的到来,也算是美中不足的缺失吧!”
话音刚落,无却是双目一瞪,骤然运转自己心际的最后一丝源力,喉间猛地涌出一股浓稠的鲜血,五官也不觉疼痛的紧拢在了一起。
而无却是紧咬着后槽牙,罔若未觉一般,嘴角间居然泛起一丝丝怪异的冷笑,伸手向着漫山威立的源力者狠狠一挥,狰狞着幽幽道:
“三生石已然启动,如今我这苟延残喘的半条性命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既然神识不灭,迟早会转生归来,倒不如拼死强运源力,送你们一份惊世骇俗的分别大礼,也不枉你们劳师动众、千里迢迢来斩杀我这个以半条命苟活的废人。”
尹叔神色不觉一愣,眼看着无身上妖异红芒尽显,满眼尽是一副欲要毁天灭地的狂暴气势,急忙身形一动,向着后方疾退而去,口中大声呼喊道:
“撤退,全部源力者马上离开这里!”
众人才刚有所动,只见无体内一束束红芒冲天而起,化作两道碗口般粗细的光柱,径直扎进了低沉云涌的长空之中。
漫天红晕被这邪魅的光束一冲而顿。
仅仅只不过是顷刻之余,厚重的云层便已化作一朵朵灰暗无光的雨云。
云中发出一道道响彻行云的雷电轰鸣之声,伴随几道横劈天际的银光闪电,竟是猝然间下起了一场倾盆滂沱的血红骤雨。
雨势密集如箭,急如星火,几乎是波涛汹涌着从天而降,宛若临头倒下了满满一盆水液一般,与其说是暴雨,倒不如称之为决堤的洪水更为贴切。
雨水所及之处,似是泼下了一股股强硫酸一般,一棵棵树木花草宛若生息被尽数抽干了的模样,一个个眨眼间枯萎凋零,转眼已化作了枯寂多年一般的干木。
源力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所侵袭。
一众猝不及防的兵卫,一个个捂着身子痛苦不堪的跌倒在了地上,无助的翻滚着、挣扎着。
入眼看去,沾染雨水的肌肤之中,已腐化作一块块的焦皮烂肉,如同在烈焰中灼烧过一般,却已然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模糊之态,令观者不觉为之胆战心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回荡在整个生死涧之中,其声之大,甚至压盖过了雷雨交加的嘶鸣声,成为了主宰这片天地的唯一旋律,也变为了生死涧中有所源力者的鸣音丧钟。
一整片目之所及的苍茫天地之中,仿佛是鬼哭神嚎的九幽炼狱一般,已尽是些血肉模糊的惨死之躯。
一具具尸体层层叠累,密密麻麻的淌满了一整条山路,甚至看不到其下泥泞不堪的土地,不禁令人不寒而栗……
不顾他人的痛嚎、不管他人的哀求,一些仍得以幸存的源力者仓惶不已的在雨幕中狂奔不止。
在这生死关头之际,再也没有所谓的同舟共济、守望相辅。
每个人的心中只残存着唯一一个念头,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拼死活下来!
他人的生死已与自己再无关联,就算有再多人的性命葬送于这生死涧之中,只要自己能成为那万中无一的生还者,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却哪里还顾得了别人的死活……
尹叔周遭紧拢着几批忠心耿耿的家卫,几人将体内源力毫无保留的驱动而出,汇成了一道笼罩四方的巨大源力屏障,堪堪抵御住了这无情杀戮的暴雨狂风。
尹叔一边随着众人辙乱旗靡的四处逃窜着,一边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去,飘摇的目光穿过那森然无际的腥风血雨,最终徐徐落在了山巅断崖中无所伫立的那片地界之上。
那一座凌空的断壁之上,已经全然不见无的踪影。
取而代之的,依然所伫立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具傲然卓立的人形雕像。
只是不知何时,这石像手中似乎多出了一柄邪魅无比的长剑,正不住散发着慑人的红芒,仿佛正低吟着一声声邪佞而又凄冷的笑音,冷血无情的俯瞰着山下芸芸众生。
突的,一道璀璨光波由石像心口中一飞而起,径直冲入半空云霄之间。
石像手中的长剑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将周遭的光芒徐徐内敛,再无任何异常之举,朴素得像是一把寻常铁剑一般。
随着剑芒消散,阴云密布的长空之中,似乎也逐渐转晴,冉冉透射出一缕缕暖人的斜阳,竟是连瓢泼的雨势也不觉微微减弱了几分。
蓦然之间,一声清脆的爆炸声由云层中徐徐传来。
这疾射入半空的光波,似是置身于天地之外一般,碎裂作一缕缕绮丽的烟花,随着血雨的浇淋淅沥,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宛若遁入了虚无之间。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边,尹夙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异举,生怕又会搞出什么天大的劫难,兀自有些心惊胆寒的问道。
尹叔面色淡然失落,随意摆了摆手,心绪不宁的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
“据古书记载,三生石可以拘人三魂七魄,于临死之际,保其主神识不灭,从而得以入天道轮回,呈生死轮转的永生之态。恐怕此时此刻,三生石已消弭于苍穹之中,静静等待着重塑肉身,为无的凤凰涅磐静待时机。”
尹叔目光似是饱含着挥之不去的留恋,直至分别的这一刻,心中才恍然惊觉,从此两人间便是天人永隔,恐怕穷自己一生的时光,也不可能再看到转生之后的无一眼。
这一次别样的会面,便已是此生分离前的最后一面……
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凌于至尊之位的天下霸主,而是曾经醉情于美酒之中的尹叔。
没有了心中的私念,没有了对恐怖力量所存疑的顾忌,如今仅剩的,只有对一个老友深深的别愁离绪。
在这惨绝人寰的生死涧之中。
突的,整片天地忽然一黑,耳边再没有痛苦的嘶嚎声、疾雨声,反而是寂静安宁的有些可怕。
木子辰徐徐睁开紧闭的双眼,一丝丝微弱的灯光缓缓映射入眼睑之中,这突变的明暗光线,反倒是令眼睛有些无法适应。
木子辰抬手使劲揉了揉光刺的眼眸,向着周围徐徐看去,入眼之处,场景已回转至现实之间,周遭已是那寂然缄默的校长办公室。
旁边的沙发之上,叶全正面色淡笑着缓缓收起了时间沙漏。
而沙漏之中,沉甸的砂砾已然尽数滴落至了下半层,再无丝毫保留……
叶全一边将沙漏重新摆放回书架之上,一边素然的向着木子辰徐徐问道:
“看了这么多,你现在感觉如何?”
木子辰闻言却是没有半分的反应,仍旧是木然的凝视着前方,竟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良久,艰难的扭头看向叶全,声音却是那般的沙哑,呢喃低语着说道:
“你告诉我,我倒底是谁?”
叶全重重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倒了杯白水轻轻递在木子辰眼前,淡淡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亦或是你心里清楚,但自始至终都无法鼓起勇气直面现实。你为什么会拥有生源力,你为什么可以挫败莫剑,你为什么会与故事中的无长相一模一样呢?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你就是这若干年后,三生石为无重塑出的一具肉身,是无转生复苏所必须的一枚棋子而已。”
木子辰闻言身子剧震,有些无力的背靠在了沙发之上,整个人好似发乏力虚脱一般,却是一副失魂荡魄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