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样子的相互凝视。
似是在迷途陌路的黑暗中,找到了那一抹许盼奢求的奇异曙光。
又仿若游离于世间无处安放的灵魂,终于寄得了安踏之所。
怪物眼中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也没有嗜血恶煞的躁势冲动。
至少。
从看到那一抹璀璨绽亮的淡白光晕之后,反而是逐渐平静缓和了下来。
伴随着怪物的态度转变。
木子辰颤颤巍巍的身子慢慢淡缓了下来,连一颗剧烈颤抖的心脏也平静了不少。
有些尴尬的与怪物对视了两秒。
看着对方略微抽搐的神情,木子辰不由脸上一红,倒是涌出了几丝异常尴尬的情绪。
千算万算,却是万万都没想到。
眼前这神秘而又可怖的怪物,居然就这么和自己看对眼儿了……
木子辰不由对自身的人格魅力再一次感到啧啧称奇!
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度日如年一般的煎熬。
或许是渐渐习惯了这天寒地坼的温度,亦或是在生源力破体而出的护御下有所依仗。
虽然周遭还是会有细碎的冰渣不断凝出,但整个人已不像先前一样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怪物的五官表情却是有几丝扭曲,其心情仿佛是极为紧张的。
这紧张不单单是遇到难处之后的过分压抑,更像是在黑暗中待到黎明之后的激动喜悦。
似乎生怕这一缕希望会又一次错失在自己眼前。
怪物却是紧盯着木子辰,连那双硕大空洞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差将对方死死搂抱于怀中。
怪物缓缓伸出粗壮的臂膀,在内里悸动心绪的控调下,连带着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掌都有些微微哆嗦。
怪物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有些战战兢兢着轻触在生源力的淡白色光晕之上。
刚一经触及,怪物口中发出一道着急的闷哼声,急忙又仓促着缩了回来,仿佛生怕伤害到木子辰一般。
出乎意料着,本是附着在木子辰破皮伤口之上的生源力,居然有点滴白色光晕粘附在了怪物的手指尖上。
怪物歪斜着脑袋,却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仔细打量了自己手指尖端的生源力几眼。
直至兀自有些怔怔出神的时候。
怪物居然将硕大的头颅微微一低,如同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孩童一样,竟是把那根手指缓缓含在了长满獠牙的大嘴之中,用力吮吸了两下之后,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乐态表情。
霎时之间,角落中的木子辰却是身子一怔,面色不觉大变。
先前还只是感觉身处在冰天雪地的寒冬之内。
虽然身子在这凛冽的低温下被冻得瑟瑟发抖,但同时也仗着自身源力的底蕴滋养,渐渐适应了此等异样的环境。
但随着怪物的此番举动。
木子辰像是全身血液、源力都被冻结了一般,这样的冷来得突然,来得毫无征兆,令木子辰惊惧得全无一丝一毫的防备。
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次的冰冷气息并不是由外至内,而是全然由内而生。
在这样一具凉嗖嗖的皮囊驱壳之中。
木子辰甚至都能够清晰感知到内腹五脏冻得像是根冰锥一样,尽数均是硬邦邦的,毫无任何转暖的温度可言。
不出片刻,木子辰浑身上下已然血色尽失。
整个身体像是在冰窖里冻过数日一般,不仅肤色惨白无比,更是有一缕缕瘆人的寒气从毛孔中缓缓透散而出。
木子辰勉力抬升起僵硬难驱的双臂,紧紧扼住窒息到难以自如喘息的脖颈,兀自痛苦难耐的双膝跪在了地面之上。
体内恢复力惊人的生源力,似是同样被这由内散发的寒气冻结在了身体之内。
任凭木子辰倾尽全力的拼命驱动。
虽然明明可以感知到生源力跃跃欲试的悸动之意,但却仿佛被困在了这一具冰棒一样的寒躯之中,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破体而出予以施救。
怪物看着眼前苦不堪言的木子辰。
其面上却是无喜无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举措,倒仿若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般,就这么静静的矗立在原地,什么也不曾做。
木子辰脑海中慢慢已是一片空白。
渐渐地,连思绪及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一股无法抵御的虚弱感在身体中猛烈扩散开来,全身上下的气力仿佛被抽干吸尽了一样。
在瘫软无力的作用下,木子辰心有不甘的跌躺在了地上。
地板上虽然散落着些许零碎的冰碴。
但对于此时此刻的木子辰而言,却是显得那样的温暖写意。
木子辰尽量蜷缩起整个身子,认命一般的缓缓闭合起了双眸。
“果真要死了,而且还死得这么莫名其妙。自己还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灾星,而且生平以来只克自己,从来都很少克过他人,自己可真是一个损己不利人的绝世倒霉蛋啊……”
慢慢的。
木子辰喉间的窒息感越来越强,整个人如同堕落于虚空深渊的无尽长河之间。
在面临死亡、最为无助的这一刹那。
本是惶恐不安的内心反倒冉冉沉淀了下来,平静得像是毫无波澜的一潭秋水。
没有泛动、没有涟漪,就这么安心恬荡的迎接着未知生死。
……
隐隐约约中,就在木子辰自己都要完全抛却意志神思的时候。
一道劳心焦思的声音在木子辰耳边缓缓回荡开来:
“喂,你在搞什么鬼,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句话语一遍两遍的不断重复着,说话的人声音听起来也很熟悉,似乎与那名老管家的语气有几分相似之处。
木子辰微微皱了皱眉头,神色间闪现出几分暗自迷茫的神采。
仿佛被这不住徘徊的话语吵得有些心烦。
木子辰心有不耐的撇了撇嘴,猛然将双臂顺势向着四周一甩,气急败坏道:
“好了,别说话了,心不心烦啊!”
等等……
蓦然之间,木子辰身子剧烈一怔,终于是发觉了此间的些许蹊跷。
“自己不是应该快死了吗?所有人不是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吗?那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木子辰默默仓皇无措之际,心中怀揣着忐忑不安的愁绪,缓缓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眼睛仅仅只是眯出一条细缝,一道道璀璨耀眼的骄阳光线,便已经迫不及待着窜入了眼帘之中。
木子辰缓缓适应了半晌之久,才勉强睁开了双眸。
入眼看去,老管家正面色惊异的站立在自己身前,神色里满是焦思不安的浓浓关心之意。
木子辰神色一愣,有些手足无措的急忙直起身来,诧异着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管家看着木子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患者一般,百思不解着微微摇了摇头,徐徐回应道:
“我不在这里的话,又还能去哪呢?”
“呃,也对啊……”
听着对方的回话,木子辰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扭头四望之际,整个天色却是一片晴朗的阳光明媚之景,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竟是如诗如画一般的美丽,哪曾有半分适才的昏暗阴沉之感。
木子辰兀自不敢相信着想要起身查看一番。
没想到才刚刚动了两下,脖颈间却是传来一阵酸困的痛意。
木子辰疼痛不堪的伸手揉了揉脖子,有些茫然着嘟哝道:
“怎么回事,我脖子好痛啊!”
老管家轻蔑的淡笑了两声,不置可否着说道!:
“当然会痛了,我还从没见过谁睡觉会把脖子扭到那种程度的,你要是醒过来之后脖子不痛,那倒才是见了鬼呢!”
“见了鬼?”
木子辰闻言身子一顿,骤然间却是呆滞着愣在了原地。
“对啊,难不成自己当真是撞鬼了吗?”
木子辰心中满是浓浓的惊疑不定。
若说适才所经历过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的话,但那刺骨的寒冷、压抑的窒息、无助的哀叫却是令人感觉如此真实。
但如果说那场恐怖的经历在现实中确凿发生过的话,那么现在自己身边的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车外明明就是一片艳阳高照的天色,这车内所有人也明明安然无恙的待在原地。
大致看上去,似乎只有木子辰自己一人显得有几分怪异,像是个神经衰弱的患者一般,总是那副疑神疑鬼的呆傻样子。
老管家看着木子辰发愣的模样,不禁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不愠不火着道:
“我看你刚刚是做噩梦了吧,说实话,你还真的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明明是来这里做安保护送任务的,结果才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反倒是自己无所顾忌的倚靠在座位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木子辰不觉有些尴尬,脸色微红的摸了摸头,却仍然对适才的经历心有芥蒂。
当下,木子辰微一思衬之后,不死心着追问道:
“刚刚我一直都靠在座位上睡觉吗?难道就没有一件不正常的事情发生?”
老管家狠狠瞪了一眼木子辰,有些不耐烦着道:
“当然有啊!”
木子辰神色一动,赶忙追问道:
“是什么?”
老管家信步绕着木子辰走了两圈,仔仔细细着将对方打量了一番。
兀自停下脚步之际。
老管家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了几下木子辰的脑袋,没好气着指责道:
“我看这整辆列车中最不正常的就是你,作为一个安保人员,你自己倒在座位上酣然入睡也就算了,偏偏还一个人吱哇乱叫个不停,感觉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我现在想到你适才的那副样子都有些害怕,而且你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脖子扭到有多么严重吗?若不是我站在你旁边使劲儿推搡了半天,恐怕你自己就要把自己活生生给憋死,哼哼,你这一觉倒睡得挺美、挺心安理得的啊!”
木子辰汗颜无地的悄悄抹了把冷汗。
压根不需要老管家细述木子辰当时的丑态。
单看其此时吹胡子瞪眼的严厉表情,木子辰已然无地自容到想要立马跳车而去,再也没脸见老板及老管家一面……
“看来果然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估计自己最近真的是太紧张了,连做个梦都不得清闲。”
木子辰自言自语着小声嘟哝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