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地之间。
天是红的,地是红的,血也是红的。
红的令人不安、红的令人恐惧。
不知何时。
哇凉的心口间徐徐传来一丝丝暖流。
暖得沁人心脾,仿佛足以点燃这阴寒冰凉的九幽地狱一般,随即冉冉透出了一缕难能可贵的光明。
耳边隐隐约约似是有不住的哀嚎声。
这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痛彻心扉,其中宛若夹带着一份怨愤及不甘,活脱脱像是个被压抑了数千年之久的怨灵一样。
“呼呼……”
偶尔有一两道呼啸的劲风匆匆划过,似是正有人在不断的探伸着胳膊。
这伸手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猛烈。
一股股剧烈的疼痛感渐渐席卷全身。
有些迷茫的低头看去。
却只见一只骷髅似的干瘦利爪正深深插在自己胸膛之上。
一股股炙热的鲜血从伤口中溢流而出。
那流淌而下的血液似是永远都不会枯竭一般,竟是越积越多。
仅仅不过片刻之余而已。
外泄的鲜血已然漫至到了人的鼻息之上,让人溺于其中,却是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一个个细小的气泡成群结队着从口鼻中上窜了出去。
似是再也憋不住气一样。
顷刻间猛地将嘴巴大张开来。一股股血液随即如潮水般从口中一拥而入。
血中透着浓郁的腥味、咸味;
但其溢流在唇齿间的感觉竟是那般的丝滑。
或许有些人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样的味道及触感。
那感觉直入骨髓、浸入心脾,却是仿佛混入到了每一个细胞之间,久久都令人难以忘怀。
就在这样猩红的血世界中。
无处可逃、无招可想。
唯一所能做到的,也只是无力的掐紧着自己脖子,做出那最后一遍痛苦无奈的挣扎。
“轰隆”一声巨响在脑海中袭来。
四肢及骨骸都不觉发出一道沉闷的崩碎声响。
整个身体好像被从外灌入的血液硬生生戳穿了一般,连带着浑身上下都抑制不住地“咯吱”作响。
再也没有力气无助着挣扎下去。
整个人的意识都逐渐被填满了一片片空洞及空白。
似乎连整片天地都随之哭哭嚷嚷着抽泣了起来。
天在晃,地在动,那周侧的血海翻腾起了一波波的巨浪,仿若是迎头砸下的千斤巨石一般,劈头盖脸着将所有的一切尽数淹没于其中。
不知在这逆境中坚持了多久。
恍恍惚惚之间,神志中竟是闪过了一丝晃眼的光亮。
蓦然之际。
木子辰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一个劲儿的不停喘息着粗气。
身上湿淋淋的、凉飕飕的。
直至现在,一股股冷汗仍旧在不住的溢流而出,整个人就如同刚刚在水中游过一遭,连额前的刘海都能湿嗒嗒着渗出水来。
“怎么回事,我是在做噩梦吗?”
木子辰用力拍打了两下昏昏沉沉的脑袋,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差别。
强自稳定下那混杂不堪的思绪之后。
细细回想一番,似乎最后的意识便停息在了那处满是殷红的凄厉世界之中。
那个嗜血如命的人,以及那柄冰冰凉凉的剑!
……
木子辰呆坐在床铺上,心里却是越发的有些不安。
侧目向着四周看去。
如今自己所在的地方,却是一间面积适中的小屋子。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响动。
窗户边上的帘子被紧紧拉合在一起,遮拦住了那一抹抹想要挤进屋内的耀阳,仅能透过一两道细小缝隙,看到阳光照射之下的阴影罢了。
似乎是享受在这种沉浸于黑暗中的安逸。
屋内的灯并没有开,也没有一丁点儿的照明。
但饶是如此。
借着些微的自然光线,仍旧能够在黑漆漆的墙角边上,依稀看到长椅上正坐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这人一动也不动,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竟是连一丝细微的鼻息声都未曾发出过,也不知究竟是活着的、亦或是死人一具。
木子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随意一个举动便会惊扰到了对方。
心里微微的打起鼓儿来。
虽说其心里免不了会有一些紧张,但那紧张的程度倒也并不是很严重,甚至可以说隐隐之中还透露着丁点儿的欣喜之意。
无论如何。
木子辰对于自己现下所处的地方还是非常欣慰的。
毕竟这间屋子再怎么说也是正正常常的环境。
在经历过那无尽猩红的诡异天地之后,现下这点儿黑漆漆的瘆人感觉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你醒了?”
突的,一道苍老的男音幽幽传来。
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也很虚弱,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需要竭尽全力一般。
虽然这一整句话也仅仅只有三个字而已,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然气若游丝到令人有些听不真切的地步。
木子辰脖子一缩,整个人从床上一股脑儿的蹦哒了起来,两只手下意识着便耍出了一套疯狂乱抓,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声吓得不轻。
“看来你回复的不错嘛,这我就放心了。”
男音再一次徐徐传来,话语中不觉增添了几丝欣慰,每个字都洋溢着无法形容的喜悦之意。
木子辰闻言一愣。
兀自鼓起胆子,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踏近了几步。
屏息凝神的缓缓注视而去,整个人却是眼睛一瞪,诧异万分的惊呼出声来:
“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这声音的来源正是天眼通之主,也正是先前为木子辰疗伤的老板!
老板呛声咳嗽了几下,没好气着道:
“这里是天眼通,我不在此处的话,那还能去哪儿啊?”
“天眼通?”
木子辰忍不住惊呼一声,整个人也总算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世界便是如此的奇妙。
木子辰才刚刚从这里离开了不久,没想到如今便又再一次躺着回来了。
这一来一回,就像是历经了数载的悠悠岁月一般。
木子辰仔细回想了一遍其间所发生的种种事件,心口间不觉涌上了一阵恍如隔世的既视感。
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那猩红一片的世界又究竟是否是梦境呢?
这一切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木子辰放松之下顺势又平躺回了床铺上,一个人盯着房中黑漆漆的天花板直泛着傻笑。
不论怎样,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蓦然之间。
木子辰面色一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从床上窜了起来,火急火燎着问道:
“是您把我带回来的吗?您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在我身边看到一个女孩儿?”
老板饶有兴趣的看了木子辰两眼,有些好笑着道:
“你说的可是朱敏吗?”
“对对对,就是她!”
木子辰焦急不已的连连回应着。
或许是因为心急火燎的缘故,当下也没功夫去深究老板是如何知道朱敏的。
木子辰紧张着凑近了对方几分,急不可待着继续问道:
“她人呢,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什么伤啊?”
看着木子辰那一副急得要死的模样。
老板忍不住轻笑了几声,缓缓道: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那小姑娘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应该早早就已经被安然送回到家里去了吧!”
木子辰长长松了口气,开心着低语道:
“那就好……”
兀自一人感慨了半天。
木子辰好不容易才渐渐收敛起错综复杂的心绪,表情徐徐一凝,却是有些好奇着又一次重新问道:
“对了,是您把我接回到天眼通的吗?”
老板听着对方的提问,欣慰不已着回复道:
“你总算是还没有忘记要答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木子辰尴尬的挠了挠头,羞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按道理来讲。
自己大难不死,醒来后最应该率先感谢得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是自打木子辰苏醒以后,一个人神经兮兮着愣了半天之后,才终于想到此方面之上。
莫说是他人了,却是连木子辰自己都替自己感到害臊……
“又是您老妙手回春的救了我吧?真是太感谢您了!”
木子辰点头哈腰的表达着自己的谢意,那弯腰鞠躬的动作幅度之大,有几次甚至都差点要一头磕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面。
老板倒是摆出了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整个人表情一变,不苟言笑着道:
“光是这么动动嘴皮子就算谢礼了吗?你这条命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木子辰身子一怔,心里微微一颤。
老板这是话里有话啊!
哪怕就算是脑袋再不灵光的人,也能听得出老板话中背后隐藏的含义。
心念至此。
木子辰深深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的用力拍了拍胸脯,嗑嗑巴巴道: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使劲儿吩咐,只要我能办得到,必定万死不辞!”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木子辰表现得太过称人心意。
老板激动之余,竟是再一次咳嗽了起来。
不过此次相较之前,几乎便是那小巫见大巫的差距。
只见老板咳得却是前仰后合、声嘶力竭,仿佛要将一整个肺部都硬生生撕裂开来了一样,连带着屁股下的长椅都轻微晃动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
老板的身体状态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木子辰蹲伏在老板身旁,轻柔的顺抚着对方后背,心里难受的不是滋味。
自己仅仅只是一个闭眼、一个睁眼的功夫而已,原先那苍劲如同不老孤松一般的老板,已然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
至于这身体变化的原因。
木子辰根本无需多想,便已经在心中暗暗有数。
无外乎便是在接连救治了两条性命之后,反倒是给老板自己的身体造下了某种创伤。
如今看来。
整个局面倒像是有一种本末倒置的感觉,这老板反而比木子辰更像是一名急需看护修养的病人……
木子辰看着不禁有些伤感,低缓道:
“您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反正来日方长嘛,我必定随叫随到,绝不食言。”
老板深深喘息了几口,脸上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淡淡道:
“没那个必要,我没问题的,其实我想让你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只是想请你认真听我讲一个小故事而已。”
“讲故事?”
木子辰眉头一皱,不解着重复道。
老板轻轻点了点头,身子用力蠕动了几下,勉强使自己坐的端正了几分,缓缓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听听我的故事吗?那就趁着咱俩现下得空,我直接讲给你听便是了,只不过这则故事对于你而言,或许会有些过于离奇,我只希望你能仔仔细细的聆听下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