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可行?”混沌号上艉楼甲板,熊荆看向红问道。 刚才赵人列阵的时候,楚军舟楫驶入没有阻塞的牛首水,测量了水深。
“禀告大王,水深可也。”红深深点头,他相信部下的责任心。“混沌级吃不过一丈二尺,而牛首水水深皆过一丈四尺,可入而阻止也。”
陈城有水路、有陆路,水路的软肋在于东湖和鸿沟的连接处,这里水面最窄,夏季宽不过三百多步,秋冬时间水深处仅有百余步。陆路则是在城南湖泽间有一条大道,行过这段湖泽就和其他地方无异,皆是空旷平坦的田野。此路一直通向鸿沟颖水交汇处,过颖水就是项城。堵死水路、切断陆路,那陈城就真的被包围了。
“末将敬受命!”辛胜大喝,他手下三万骑军,绝不会让荆王跑了。
“义渠君,你有何异议?”辛胜大声领命,义渠鸩却不答话,辛梧怒而视之。
“辛将军,去岁有言,‘杀荆王,拜侯爵封万户’,今年还作数么?”戎人果然直率。
辛梧被他问的一愣,他忽然想起去年清水之战中二十万秦军士卒‘杀荆王,拜侯爵封万户’的呼喊,以致半响才道:“既是王命,当然作数。怎么,如无封赏,你便不杀荆王?”
“打仗要粟米、要菽藁、要马匹,这些都要钱,义渠的勇士也不能白死。”虽然只是淮上,但因为湿热的气候,义渠骑兵病死不少马匹,很多战士不适合南方的气候,也病毙了不少。“大王不是说杀荆王拜侯爵封万户吗,那我便杀杀荆王拜候爵。”
义渠鸩带着戎味的秦语说得众将只想笑。辛梧一声大喝:“你受不受命?”
“本君受命。”义渠鸩没有半点惊吓,草草揖了一揖,不说话了。
“王剪将军。”辛梧看向最左侧的王剪,王贲就站在他身侧,再后面是一列左军将领。
“末将在。”王剪出列对着辛梧一揖。
“你守好营寨,若荆人出城,便将他们打回城去。”辛梧最后道,他只让王剪看家。
“末将敬受命!”王剪从出列神色就一直恭敬,闻言当即答应。
“退帐!”辛梧的命令都下达完了,余下便是各将回帐宣布具体命令。
“父亲,”王贲和王剪同车回营,“辛将军为何不然我等与战?”
“那湖口就百余步,站得下几万人。”戎车御手也姓王,虽然说话他能听见,可这是自己人。
“可……”堵湖口和堵城池并无两样,不过湖口换一点罢了。“我总觉得辛将军不喜我等。”王贲懊恼道,“那骑军才三万余人,何不遣左军上前,若荆王弃城而走……”
“荆王既然进了城,便不会再离城,除非我等退兵。戎人想拜侯,那是做梦。”昌平君是王剪的后台,现在这个后台却赋闲了,王剪其实也很懊恼。他之所以会被昌平君举荐为将,是因为他熟悉北方、熟悉赵国,谁想为将之后伐的是楚国。
“为何?”王贲问道。“难道三万多骑军拦不住荆王?”
“否!”王剪声音大了一些,还扫了儿子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没有眼色。“荆王素勇武,去年清水阵战之时荆军大营被焚、帅旌被夺,他撤出军阵了么?未曾。他反而亲率士卒欲击穿秦军军阵。如此之人,怎会弃城而逃?”
王剪说得儿子连连点头,他再道:“欲杀荆王,必要破城。可要等荆人饿垮了再破城。谁先入城谁便能击杀荆王,谁便能拜侯,我等姑待便可。”
戎车已经到了左军幕府,被父亲说得心头大热的王贲追问道:“何时?何时能破城?”
“何时?”王剪没看儿子,他一边入账一遍凝神思索,最后道:“运输粮秣入城的舟楫甚多,城内又无老弱妇孺,以今度之,没有半年荆人饿不垮。”
“禀大王,秦军异动,适才听闻中军击鼓升帐,恐今夜将攻城。”守将陈不可因决策失误,已被免去守城之责,调去郢都筹备军校,此时守城以上将军廉颇为总指挥,养虺、陈卜为左右司马,等于是副帅。陈卜负责统帅县卒,养虺负责环卫以及新调过来的五千名王卒。
“只是击鼓聚将?”熊荆看向养虺,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
“非也非也。”养虺忙道:“这几日角楼连连望见秦人在筹备转关。彼等虽用草料遮掩,陆离镜里仍是看得一清二楚。转关乃横渡城池之物,秦人不欲攻城为何准备如此之多转关?”
秦人的转关好似后世工程兵的舟桥车,四丈宽的城池一架就过。秦军七月那场大战后,很多转关桥梁来不及撤走被楚军缴获,陈敢本要将其焚毁,但廉颇拦住了。
不烧魏人的舟桥、秦人的转关,还在城墙上大开城门、暗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守军能快速出击,又能快速撤退。楚军偶尔出击一次,敌军淬不及防就要吃大亏。秦军此时准备转关,可能是攻城,也可能是为了别的目的。
九米多高的北城墙,站在墙头看下面有一种傲视感。看向几百步外的秦军大营,就更觉得城下的一切显得渺小。熊荆举着陆离镜看向养虺指的那些地方,确实看见了很多转关桥。虽然露在帐外的部分用稻草遮盖,但陆离镜的放大倍数越来越高,转关桥根本就藏不住。
“老师以为如何?”廉颇也来了,皮胄卸下他头发俱白,但戎容暨暨,不可轻辱。
“确是转关。”廉颇放下陆离镜道。“戎车驶往各将军幕,秦人正在传令,今夜当攻城。”
对秦军,廉颇无比熟悉,熊荆细看转关的时候,他在看各将军帐外的戎车。主将聚将后,各军将帅也要聚将传令。各将将帅没有击鼓,可看那些弃驰的戎车也能判断这是在聚将下令。
“难道是东城?”熊荆嘀咕了一句。马上十月了,枯水期东湖面积大减这本是平原地区的湖泊,湖并不深,不过数米,但面积很广。
“有备而无患。”廉颇随同着熊荆往回走,城头上遇到行礼的士卒他会拍拍他们的肩。
“老师今夜要劳累了。”熊荆微笑道。他觉得自己在陈郢起的作用是象征性的。
“为大王守城,何累之有。”熊荆对自己的信任让廉颇又找到了赵孝成王时的感觉。他的瞌睡病好了不少,哪怕年老,每日也必巡一次城。陈城周三十里,他每日就步行三十里。如此下来,士卒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模样却是记得的。
他的做法熊荆也在学,可他那副爱卒如子的神态很难的学得来。城池交给他熊荆很放心,士卒对廉颇这个赵国人也很放心,一些胆大的受委屈的县卒还向他告状。
在城头草草转了一圈,熊荆便又回正寝了。他已然是是个甩手掌柜,可不等于没事可干。他要干的事情多了去了,造府那边不说,师校、军校、巫校、海校,仅这四校的教材就让他忙得昏天暗地。
师校这个月已经开校,录取的两千多士子诗经、五经这些精通,可说起加减乘除,就大多不会了;如果更进一步,说起力、光、热、压强、密度、简单机械,每个人那是两眼一抹黑。
倒不是说小学要教物理,而是作为教师,最少对这些概念要有一定的了解,小学教育虽然是普及性质,但也有选拔意味。小学毕业后极少数品学兼优的学生可以升至中学,中学再读完就可以进造府实践。造府全是些不识字靠经验传承的工匠,依靠他们可以支撑起起大航海,但支撑不起工业革命。
作为风帆时代的爱好者,熊荆并不热衷工业革命,也无意以一己之力去推动工业革命。蒸汽朋克确有力量,可他觉得丑陋,乌漆八黑的蒸汽战舰哪有风帆战列舰安静漂亮?
只是他也无意阻止工业革命的发生,或者说,虽然他个人不想把世界推入蒸汽时代,但第一台可实用的蒸汽机将诞生在楚国郢都。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后,原本由陆路调配的全球资源转向海路,乘着信风的帆船通过更便捷、更低价的方式将整个世界联系起来。
在此背景下,路上丝绸之路必然荒废,人口大量往海岸迁徙。没有了东西方贸易产生的巨额收入,贵霜帝国、萨珊帝国、哒帝国、突厥帝国、阿拉伯帝国、萨曼帝国、塞尔柱帝国、蒙古帝国、奥斯曼帝国……,这些庞大的帝国即便产生也无法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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